黑影一掌击昏胡钊,站定在宫装丽人身前,是个裹在黑暗中的人。
他鞠躬问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锯木之声。
宫装丽人把胡钊扔在地上,拍拍手,脸上生出雀跃的笑容,说道:“你在他身上捅两刀,写个纸条,就说:要救皇后,先天郡来换;要不肯,你只好孤家寡人。然后,你把这揽月宫中的一切痕迹都抹去,虽然他可能怀疑,但总比马上被发现的好。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看你的了。”
胡钊醒来时已经是夜间,但揽月宫因长明灯而和白昼并无区别,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腿很痛。
他挣扎着坐起来,见腿上插着两把匕首,地上有用血书写的大字:若要救皇后,先天郡来换;若不肯,你只好孤家寡人。七日后,先天城,自能相见。
他虽有些疑惑,但怒火已在他胸中燃烧,用敌之血方能浇灭。他怒吼:“来人,传太医,传丞相,传御史大夫,传太尉,传太师。”
胡钊躺在龙床上,侧头看着白袍青莲丞相、青袍白莲御史大夫、白袍黑虎太尉、黑袍白虎太师,冷声问道:“王丞相,伏御史,陈太师,苏太尉,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皇宫竟然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丞相王归民低垂双手,咳嗽一声,说道:“想来是那人过于强大,这才没有被禁军发现。”
白发苍苍却依旧虎背熊腰的太尉苏有臣沉声说道:“禁军首领有上善八层法力,他发现不了,想来那人也有圣人法力了。”
胡钊怒喝道:“别废话!朕问你们,该怎么办?齐国公,陈修明,陈太师,皇后陈芊儿是你孙儿,你就不担心?”
“臣已令儿陈佑前往先天郡,不日可救回皇后,陛下不必担心。”陈修明脸如树皮,并无担忧的神色。
他拄根木杖,佝偻着背,声如细水,轻轻缓缓,仿佛这天下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心急了。
“朕怀疑你们与贼人勾结,欲夺皇位!”胡钊瞪着四位大臣,目光能吃人,面目狰狞,不似一位帝王,像一个被捕的刺客。
“陛下,小心祸从口出。”御史大夫伏清流一甩双袖,负手于后,说道,“高祖皇帝时,有四位将军,征东将军伏氏,征西将军王氏,征南将军陈氏,征北将军苏氏,四人忠心耿耿。我四家又岂会生出逆反之心?”
“放屁!”胡钊已不再顾及四大臣颜面,坐起来,扯开龙袍,露出胸膛,眼中含泪,高声笑道:“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陈修明举起木杖,敲在胡钊身上,话语依旧细水长流:“高祖赐给王伏苏陈四家松、竹、柳、桃四杖,上打皇帝,下打奸臣。”
胡钊看起来想扑上来与陈修明决斗,王归民在旁说道:“一百多年前,康帝从九天台上坠下,崩,国大乱。若欲夺权,那时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我四家可曾行叛逆之事?陛下,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之急,是救回皇后,诛杀此贼!”
“谁去为好?”胡钊终于冷静下来,穿好衣服,忍痛躺下,向四大臣问道。
“陈佑已先去一步,为防调虎离山之计,清舟宜前往西原郡。不妨让伏白前往先天郡。”(注④)苏有臣说道。
“未尝不可。”三位大臣赞同,胡钊自然无话可说。
他不明白四大家到底为了什么。
为权?他们才是真正的皇帝。为利?笑话。
为名?“两袖清风”王归民,“一派清流”伏清流,“飞天将军”苏有臣,“修政明德”陈修明,他们子辈,“布衣尚书”王知贫,“为民请命”伏白,“高峰将军”苏清舟,“铁血太守”陈佑。这些还不够吗?
他也有野心啊!但那四座大山实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掀翻大山,但他没有力量。
只要四大家愿意,可以让他“旨意不出揽月宫”。
他的父皇死的早,他还没适应太子的身份就又成为皇帝。
他登基那天,他的母后、当今皇太后对他说:“你还太稚嫩。”
是啊,和王归民他们比起来,他实在是太过稚嫩了!
“陛下近日就不要出宫了。”王归民说道,左手握住右腕放在腹前,“贼人太过可怕。”
“我晓得。”胡钊倍感屈辱,却还是答应下来,想起那个大眼睛女孩儿,叹一口气,当一切都过去吧……
“臣等告退。”四大臣退下。胡钊软在床上,松了口气,心中的恨无限膨胀。
恨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也能摧毁一个人的心志。胡钊会如何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