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长安权贵们也看不起石炭,认为这玩意味道很大不说,还很沉不好搬运,使用起来的效果,跟木炭比并无优势。
就算价格能便宜不少,那又如何?权贵们缺的是钱么?
他们缺的是生活质量啊!
这些人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钱财,不过是追求生活质量过程中,所需要的工具罢了。
而以长安普通百姓的购买力,他们也烧不起价格不上不下的石炭,还缺乏成熟的使用方法。烧炭方法不当会死人,烧煤不当同样会死人,二者没有本质区别,并且各有各的使用方法。
石炭如果没有大规模开采,成体系的运输,那么它的价格也不会很便宜。
同官县的山民们捡石炭用,只是因为方便,作为木炭的替代品,它燃烧的时间比木柴要长得多,而且比烧柴的味道小很多。
木炭他们舍不得用,因为那是可以运到长安换钱的。
而随着长安木炭价格的水涨船高,距离长安三百里的同官县,都开始烧制木炭运送到长安贩卖了,形成了一条新的产业链。
离长安最近的点木炭供应点,是长安西南面的终南山。
只不过这个地方很大一片地区是皇家禁苑,李唐宗室的人经常来这里打猎,所以那一片的树木是不允许砍伐的。
因此终南山能为长安提供的木炭数量,也是有限的。仅仅这一处,并不能完全供给长安所需的木炭。
“雍州同官县的煤炭,还是不能运到长安来,运费太贵不说,还要去寻找零星的开采点。”
方重勇摇了摇头,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叉叉。
那么还有没有地方可以为长安提供来源稳定的石炭呢?
答案是有的。
方重勇的目光转向墙上的另外一张地图。这张地图非常新,是昨天郑叔清派人送来的,刚刚临摹完毕。
地图上标记的这个地方,位于长安西北,在泾水边上的邠州更北面的郊外。
泾水在这个年代还不是单纯的“灌溉河”,而是可以走漕运,并且还有渡口,可以走小船,用平底船运煤,问题不大。
更重要的是,水路的终点就是长安郊外渡口,不需要长距离陆运。
然而,这里虽然交通便捷,但是煤炭开采条件并不好,当地也根本没什么村民山民之类的在使用石炭。更没有什么关于煤炭的“江湖传说”。
不过好就好在,民间虽然没有消息,官府这边却有记录!
这个地方的石炭,是埋在地下的,普通百姓根本就捡不到,甚至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多了!
但是在太宗的时候,工部虞部司的官员,曾经奉命在附近勘探过,发现此地有一处十丈深的石炭坑。
以当时的技术条件,可以扩大矿洞后进行零星开采,只是当时并没有开采价值。
因为花那个成本跟心思,得到的石炭价格定然不菲,远超木炭不说,还很难找到矿工下去挖矿。
除了花大价钱建立矿井,使用机械和人力结合的办法采矿,才能可能大幅降低煤矿价格。
这需要官府投入巨资,前期纯亏损。
如果不修矿井直接开采,那么开采者下矿洞后,有可能矿洞塌方的时候,就再没办法上来了。
因为当时是贞观年间,长安不过数十万人,缺木炭还没有现在缺得这么厉害,没人把“缺柴烧”当回事。
再加上贞观时候的大唐是典型的“小政府”,官员数量比开元时期小一个数量级,属于杂事能不管就不管的状态,所以这件事就只是在工部挂了个号,一百年多没下文了!
明摆着的,需求决定生产,民间与权贵们没有那个需求,朝廷也就没有心思去瞎折腾。
这百年来,大唐采矿的技术提升了不少。当年不能办的事情,现在能不能办,需要看看再说,不能随随便便就否定了。
方重勇感觉,有必要亲自去当地观察一下,看看结果如何再做定夺。
郑叔清几乎是将黜陟使纠察不法,处置官员的“大刀”,架在工部相关人员的脖子上,才把这份“失传已久”的文档找到。纸张过了这么多年都算是文物了,找到的时候已经快成碎片状态。
老郑又请来专人临摹过以后,才送到方重勇手里。这一系列折腾可谓是山路十八弯,不知道闪断了多少人的腰。
如果已经推进到这一步,都不去现场看看,那就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邠州这里可以去看看,明天就要动身了。”
方重勇抱起双臂观摩良久,随即在这张地图上煤炭矿坑的位置画了个圈。
至于这里的运输条件,他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泾水的“古怪脾气”。
泾水冬天是既结冰,又不结冰。
它的水流,很多都是来自泾水沿岸的山泉,而山泉水往往比河水温度要高一截。有时候河面上看着好像结冰了,实际上只有薄薄的一层,人马踩踏上去就要掉河里。
一年当中只有最冷的那几天结冰是结的死死的可以跑马,其他时候,用棍子敲一下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