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不清楚的，是庄静想让他住下来的主要原因。

目前已知的原因有

一，研究“黑龙梦”；

二，照顾他；

三，缓解庄静自己的孤独，让女儿苏晴重新回来住；

四，照料何倾颜。

主要原因如果是“三”，那顾然很愿意住进来，可如果是其他三个，顾然就有些迟疑不决了。

说是迟疑不决，其实他自己是不想住进来，可偏偏庄静希望他住进来。

“静姨，这件事我想考虑一下。”他踟蹰道。

“当然可以。”庄静轻轻点头，沉静而优雅，“这周仔细考虑一下，如果决定住进来，礼拜六礼拜天搬家。”

“好的。”

顾然跟着苏晴走了。

到了车库，面对蓝色宝马时，顾然犹豫了一下，而苏晴已经走向副驾驶。

他只好上了驾驶位，按下座椅记忆功能‘2’号键，蓝色宝马很自然地变成他的形状。

有两天没开了，非但没有生疏，他反而凭空多了一种驾轻就熟的感觉，更加从容自信。

汽车平滑地驶出车位，穿行在劳斯莱斯、宾利、法拉利、阿斯顿马丁等豪车中间，顾然就像玩蛇蛇大作战，蛇头不能碰到任何东西。

离开车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停在红绿灯前，前方汽车的示廓灯与刹车灯，几乎把蓝色宝马的车窗全染红了。

“静姨让我和她一起住的最大原因是什么？”顾然开口问。

“不清楚。”苏晴手肘放在车窗上，手指抵着太阳穴，也在思考这件事。

“我想到四个理由，”顾然把自己想到的四个原因说了，“如果是第三个，我就答应。”

比起他，苏晴还有第五个理由庄静想和顾然一起住。

这个理由很冒犯，她不太信，也认为不可能，可按照以前语文阅读理解“把能想到全写上去”——答错了不扣分——的原则，这个理由也必须考虑。

前面的车开始动了。

“你当初为什么会搬出来？”顾然问。

听刘晓婷说，是因为两百万手镯的事，可到底如何，还是要听听本人的想法。

苏晴放下支撑额头的手，抵住了嘴唇，视线看着车窗外。

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她才静静地开口“你知道我妈的成长经历吗？”

“当然！出生于”

“竟然从出生年份说起”苏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着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

如果她贴在人的耳边这么说话，能让人大脑沸腾，头发通电似的竖起。

轻叹了声气，苏晴道“我妈这个人，比起她和我爸的爱情、她和我的母女亲情，她更在乎自己的理想。”

“爱情亲情当然重要，”顾然说，“但是，也没有人必须为了爱情亲情放弃自己的生活。”

“作为苏晴，我能理解；但作为庄静的女儿，我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苏晴说。

顾然理解地点了一下头。

沉默片刻，苏晴再次开口

“我妈从小和别人不一样，早在第一次清醒梦之前，七八岁的时候，她已经对梦境世界非常感兴趣，励志要弄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爸也是，但至少当他遇见我妈，他能暂时放弃研究，全力追求我妈，可我妈不管什么时候，研究对她来说排在第一位的选项。

“她表达母爱的方式，只是花钱给我买东西。

“我离开家，一是因为这个赌气，二”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道

“我也希望能找到，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成为我首选项的事情。”

似乎因为过度暴露自己的内心而不好意思，说完之后，她看向顾然，快速问他“你有吗？”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成为首选项的事情？”

“嗯。”

“目前比较在乎钱。”

“俗！”苏晴笑了一声，又道，“其实我在不在家都一样。”

“嗯？”

“好比你为了进入{静海}读书、那些正经大学生考研，但凡有所追求，必然会简化人际关系、节制人情往来，独自一个人埋头努力——我妈从六七岁起就是这样。”

顾然默默开着车。

如果苏晴说的属实，庄静想让他住下的主要原因，应该是研究“黑龙梦”。

超远距离入梦、梦体变成黑龙、进入无心理阴影的病人的梦境，无论哪一项，都对庄静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我想同意静姨的想法，你觉得呢？”顾然问苏晴。

是庄静拯救了顾然的人生，和她一起研究‘黑龙梦’完全算不上什么报答，何况他自己也感兴趣。

但必须考虑苏晴的意见。

他不想做出破坏母女感情的事，也不想过上被人嫌弃的寄人篱下生活。

“你同意的原因是什么？”苏晴反问了他。

顾然不介意苏晴知道‘黑龙梦’的事情，但庄静不想让两人以外的任何知晓，他也就配合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