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台上讲话的杨董事长,正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身旁或站或坐着一些穿西装的男子。
杨忠 看着郁知年走进去,露出了十分可亲的笑容,说:“这是知年吧,你好。”
郁知年虽然早熟,终究只有十四岁,第一次见大人物,心跳得很快,手脚不知往哪里摆,被领队老师轻推到杨忠 旁边的沙发坐下,结结巴巴地和杨忠 聊了会儿天。
比起新闻稿里成功的大企业家,现实中的杨忠 像一名慈爱的长者,威严感没那么重,语气很和善,语速也慢。
他问了些郁知年的生活情况,告诉郁知年,自己家也有个孙子,和郁知年差不多年纪,不过被家教和保姆宠坏了,成绩没有郁知年好,也不如郁知年懂事,而后邀请郁知年去他家住几天,也可以给他的孙子杨恪起到模范的作用,让他体会到其他孩子的生活。
郁知年年纪小,但经历过许多人情冷暖,对人事比较敏感。杨忠 的一番话,乍一听好似有些道理,但他心中仍隐隐感到不大对劲。
然而杨忠 是社会知名的大富商,而郁知年只是普通的中学生。细思许久,他也找不到自己身上有一点能让杨忠 有所图的东西。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出去的领队老师又回来了,说郁知年的行李已经放到了杨董事长的车上。
杨忠 便看了一眼表,说:“那我们走吧,知年。”
他们从休息室旁边的电梯下去,到图书馆地下的车库。
郁知年忐忑地和杨忠 坐进一台很长的黑色轿车里,轿车往前开,从地下车库出去,太阳高悬的晴空不知何时消失了,灰色的雨云和沉闷的雨前低气压取而代之。
车里播放着柔和的纯音乐,杨忠 并未避讳地打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郁知年看车窗外的景物。
有好几次,郁知年觉得杨忠 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可是回过头,却发现杨忠 好像只是在沉思。
杨忠 的别墅在宁市南边,占地很大。
高高的石墙圈住院落,铁门徐徐往两边移开。车又往里开了一些,经过延绵的草坪,在连廊最前方的一个矮建筑前停下来。
“我的孙子喜欢游泳,”杨忠 告诉郁知年,“就在家里给他造了一个游泳馆。”
司机为郁知年打开门,郁知年下了车,发觉车外的气压更加低,空中隐隐有雷声。
但游泳馆里打着冷气,也不闷。
他跟着杨忠 走进去,听见空旷的馆里的水声。一名教练一样的人拿着秒表站在泳池边,似乎正在计时。
郁知年见到杨恪的第一面,杨恪浸泡在水中,抬头看着杨忠 ,随意地叫了一声“爷爷”。
杨恪比郁知年年长一岁不到,但体格比郁知年大不止一点,水从他的黑头发往下滴,滴在肩膀的肌肉上。
他看起来很松弛自在,习惯享有财富,像郁知年会在表妹爱看的电视里看见的人,住大房子,长大后开色彩鲜艳的敞篷汽车,四处派对,没有烦恼。
郁知年突然想去摸自己书包内层口袋里小姨给他放进去的两千块。
从记事起,郁知年没有过优越的物质生活,常为金钱所苦,但看到别人有,并不自卑,也不渴求。直到看到杨恪的午后,他产生了从未产生过的、飘忽不定的的欲念。
他不知其从何而起,几乎感到恐慌。
成年后忆起这天,他好像终于明白欲望的来由。
当时十四岁那位郁知年,在空荡的游泳馆获得了新鲜的经历,开启了新的、难以评价好坏的人生,认识了将要一起生活近十年的杨恪,但是也丢失了一部分原本的自己。
第5章 五(2019)
四月的最后一天,杨恪应邀去了某位投资人新开业的夜店。
他本想留在办公室工作,但合伙人翟迪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半劝告半威胁地把他拉出了公司。
夜店氛围是杨恪不太喜欢的那一种,音乐太强烈,人也太多。
他和投资人聊了一会儿,上楼去声音小一些的二楼卡座,喝了半杯酒,看了几次手表,正打算找借口早些离开,忽然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到他身边,问他是否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