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绕回了缪存住的地方,之前他来了几次,门把手上都落着灰。
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并没有意义,如同买彩票般,走彩票站走出来时,并没有人知道,那个命运的大奖会在哪一天偶然地到来。骆明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走一条下坡路,他不知道坡地在哪里,坡地是什么。这条下坡路没有尽头,而他只能一直走。
万一呢。
「万一」真的来了。
车还没开到,司机就咦了一声。骆明翰从短暂的浅眠中掀开眼皮,眼里已经看到那个亮着灯的客厅了,却懵懵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听到司机说了一句:“骆总,灯亮着,看来今天有人在家。”
心里一瞬间涌上的惊喜几乎让他不能呼吸,迈巴赫尚未完全挺稳,他便推开车门,流星般地阔步走去,后半段近乎小跑起来。
他从来没有跑着去见谁,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要跑着去见谁的心情,会是这样让他的心跳急遽紊乱。
门铃连续响了三声,又恐怕让缪存觉得失礼,骆明翰克制着,不再狂按,而是叩了叩门:“妙妙。”
门背后响起脚步声,骆明翰退后一步,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吞咽回去,做出体面英俊的仪态。
门开了。
日耳曼式的身材与五官出现在眼前,麦特愣了一下,热情地笑起来:“hey bro,找妙妙?”
“他在吗?”
“他不在,”麦特耸了耸肩,“而且以后也不会在了。”
骆明翰蹙起眉,急切地问:“什么意思?”
“他搬走了,”他侧过身,让出通道:“哝,一楼现在是空的,我还在找新室友。”
客厅里再也没有那张两人席地而坐打游戏的地毯了,他曾把他抱坐着亲吻的餐桌上,此刻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玄关的小黑板上,已经没有了缪存的笔记和课表。角落里不再支着画架,他曾经帮他挤过的颜料管,连同着骆明翰在这里所有的记忆,都一并清空。
或许是骆明翰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太过消沉,麦特尴尬地试探着问:“他没跟你说么?”
骆明翰回过神来:“他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有没有什么留言,或者,跟你聊过自己的什么打算?”
麦特耸着肩摊了摊手:“法国留学算吗?”
这个玩笑显然并不好笑,他自己也发觉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吧,他确实跟我说过,如果你来找他的话……”
骆明翰欺近一步,迫不及待地问:“如果我来找他的话 怎么?”
“让我劝你不要再找了。”
麦特从没见过这么残忍的魔术,它可以让所有的光彩从一个人的眼里彻底消失 在比眨眼更顷刻的时间内。
走廊下的感应灯灭了,连同着骆明翰脸上的灯、心里的灯,也一起灭了。
夜色下,他的脸色灰败了下来,“是吗。”
“以及……祝你幸福。”
骆明翰面无表情着勾了勾唇。
“妙妙让我转告你,他不怪你,说你们之间互不相欠了。”
骆明翰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最后问:“你知道他生病了吗?”
轮到麦特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门关上,骆明翰自那面他所熟悉的廊檐下往回走,脚步很慢,影子很长。司机看到他过来,已经提前发动了车子,但他看到他的老板在路中间突兀地停顿了下来,继而从裤兜里摸出已经空空扁扁的烟盒,偏过头点燃了一根。
烟点燃了,他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反而站不住似的蹲下了,两臂搭在膝盖上,抽着抽着,脸再也无法抬起,左手始终紧紧地捂着双眼。
大约是一支烟燃到尽头的时候,塞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