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腊月在即,西边诸地早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越是往西,越是难行,有时一日只能行进三四十里。如此,又行了半月有余,这才到得海晏村。一年多不见,海晏村已是杂草丛生,蛛网横结,倍显凄凉萧索之象,有几处房屋甚至被积雪压垮。上官兄弟重回故地,感触颇多。
二人本欲将杨婧伊安置下再去祭拜上官孤峰,但杨婧伊说什么也不肯。三人来至墓地,只见众坟上荒草败枝,横七竖八,狼藉一片,白雪将墓碑尽数覆盖,好似荒冢。三人心中悲怆不已,忙找来锄帚,除草扫雪,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清理完毕。
“孙尘封已死,爹爹、众位前辈,你们安息吧。”上官子吟将孙尘封的骨灰挥手扬出,骨灰瞬间融入风雪之中,洒在众人的坟冢上。上官飞云随手一掷,将孙尘封的黑蛇怪剑插在上官孤峰墓碑前,愧疚道:“爹爹,孙尘封并非孩儿所杀。孩儿对不起您……”
杨婧伊知道上官飞云对此事仍心存芥蒂,柔声道:“飞云哥哥,你忘了那晚婧伊跟你说过的话么?上官叔叔和众位前辈是不会怪你的,你莫要自责了。”上官子吟抚着他的背,道:“不错,大哥,若你还要自责,那我岂非要无地自容了。咱们兄弟二人,有什么事都该一起担着才是。”
上官飞云瞧了瞧二人,点头道:“我理会得,婧伊、子吟,谢谢你们。”上官子吟微微一笑,点了三炷香,插在上官孤峰墓前。兄弟二人一齐跪下,“砰砰砰”叩了三首。上官子吟发誓道:“爹爹请放心,我和大哥定会手刃何不鸣,替你们报仇!”上官飞云本欲开口,但想了想终究忍住了。
杨婧伊幽幽道:“上官叔叔,当年若非你出手救了爹爹,就不会有今日的婧伊啦。上官叔叔的再造之恩,婧伊感激不尽,婧伊也替爹爹和死去的娘亲谢谢上官叔叔啦。”说罢,先是蹲腿一福,随即跪在雪地中,深深地叩了三首,忽地“阿嚏”一声。
“婧伊,你着凉了!”上官兄弟心疼她,不约而同地脱下外面大氅,齐声道,“天寒地冻,快穿上。”话音一出,兄弟二人都觉尴尬,递出的手悬在半空,也不知该进该退。
杨婧伊面上一红,也不知该接谁的,颇有些不知所措,沉默良久,终道:“外面风急雪大,二位哥哥不如带婧伊回屋去罢。”垂下了头,不敢再瞧二人。二人对望一眼,讪讪收回了手。上官子吟哈哈一笑,道:“也对,忙了这么久,咱们也该歇息歇息了。”
三人一同回到上官兄弟原先的住处,屋内灰厚如棉。上官子吟怕杨婧伊风寒加重,找来火盆,燃起火堆。上官飞云安置好马车后,又随二人将屋内打扫干净。三人连日赶路,又劳作了半日,都觉疲惫,晚些时候烤了只扎西次仁送的羊腿吃了,早早便休息了。
当晚,上官飞云睡在上官孤峰的房间,上官子吟回自己屋子去了,杨婧伊则睡在上官飞云以前的房间。上官子吟特地将那盆火移到了杨婧伊的住处。杨婧伊躺在榻上,想到此床正是上官飞云以前躺过的,仿佛还能闻见他那浓烈滚烫的男子气息,不由面皮发热,心儿砰砰直跳,久久未能入眠。
次日,三人说起何时回程。杨婧伊生于江南,从未见过这般壮丽的雪景,虽然昆仑山气候恶劣,她却恋恋不舍。上官兄弟念及新年不日将至,便决定在此多留些时日,待年后再走,杨婧伊自是高兴不已。
三人当即开始置办新年。当年孙尘封在井水中下毒杀害众人,上官兄弟离开村子时曾将水井掩了,食物埋了,如今村子里早已没了食材。三人分头行动,上官飞云去雪地里打了两只雪鸡回来,上官子吟在村外挖了不少野菜,杨婧伊则找来剪刀、红布,剪了许多喜庆的窗花。这般忙活一圈,果然有了些许年味。
除夕那日,雪霁风缓,空中浓云滚滚,黑压压地覆在昆仑山顶,似欲将昆仑山压垮一般。三人化雪为水,煮菜做饭,杀鸡烹烤,居然也弄了一桌像样的菜肴,虽不丰盛,亦能让人垂涎欲滴。杨婧伊想到杨碧影尚在千里之外走镖,只怕这个新年只能随便将就一下,不觉悲从中来,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