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傻小子,倘若真的死了,柔妹妹还不得找我算账?”绿衣女子又打了个响指,追魂蛛收了蛛丝,匆匆掩入床下。绿衣女子走到床榻对面的一口衣柜前,打开柜门,柜中竟有个女子,身着粉衫,一动不动,满面通红,妙目之中泪光闪闪,赫然正是燕雨柔。
“柔妹妹,委屈你啦。”绿衣女子轻啸一声,一只飞蛾也似的虫子从燕雨柔的耳朵里飞了出来。飞虫一去,燕雨柔立时得了自由,急忙向上官飞云奔去,哭喊道:“呆瓜你快醒醒。”双手触及上官飞云的身子,只觉滚烫无比。绿衣女子道:“柔妹妹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燕雨柔心神稍安,抹了眼泪,半嗔半怨地说道:“菁姐,你做什么?”那木柜上雕有镂空花纹,方才种种,燕雨柔尽收眼底。
绿衣女子名唤华含菁,闻言笑道:“怎么,吃醋啦?”燕雨柔红着脸道:“菁姐为何要如此折磨呆瓜?”华含菁月眉一挑,打趣道:“柔妹妹是心疼小公子了,还是怕姐姐真把他给吃了?”燕雨柔花容羞红,眉眼含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华含菁瞧着她咯咯直笑,燕雨柔愈发羞赧,娇嗔道:“菁姐,不许取笑我。”
“好了,不逗你啦。”华含菁敛住笑意,说道,“那日在金陵遇见你时,姐姐见你神情悲怆,又受了伤,问你发生了何事,你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哭,我只当你和其他姐妹一样,是被哪个薄情寡义的男子伤了心,可后来回到谷中这几日,却又觉得不像。”
燕雨柔道:“那日呆瓜伤了我,我的确很是生气,可后来仔细想想,呆瓜一直待我很好,他为人重情重义,只是为救友人一时失手,绝非有意。”华含菁笑道:“你若早跟姐姐说这些话,你的呆瓜也不必遭这个罪了。”燕雨柔不解道:“此话怎讲?”
华含菁道:“今日小公子前来寻你,姐姐本想结果了他的性命,替你出一口气的。可转念又想,他敢冒死穿过那片树林,就说明他心中是真的有你,再一想你这几日的神情,更觉蹊跷。倘若我杀错了他,岂不成了拆散你俩姻缘的坏人?那可大大不妙。可是这世间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好色薄幸之徒,所以姐姐便替你试试他,也让你亲眼瞧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他不愿为了你喝下毒酒,那就不是真心爱你,我便杀了他;倘若他喝了酒却经不住诱惑,那就难保日后不会喜新厌旧,将你抛弃,便也不必再留着他了。”
燕雨柔道:“呆瓜不是那样的人。”华含菁笑道:“这世间能承受住销魂蛊的人寥寥无几,小公子震晕自己,虽有些投机取巧之意,但他正直血气方刚的年纪,能如此克己,已经殊为不易了,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柔妹妹真是好福气。”燕雨柔听她称赞上官飞云,心中欢喜,笑道:“谢谢菁姐。”华含菁叹道:“姐姐却没有你这般幸运了。”燕雨柔听她话中有话,问道:“菁姐你?”
华含菁缓缓道:“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入了青楼,不到十岁便被逼着接客,日子很是凄苦。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书生,那时他刚刚落榜乡试,意志消沉,我费尽心思地讨好满足他,总算让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自那以后,他时常来找我,我慢慢地爱上了他,他发誓说会爱我一生一世。我起了从良之心,便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替自己赎了身,总算如愿嫁给了他,每日为他端茶倒水,侍候枕席,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助他早日考取功名。”
燕雨柔道:“那不是很好吗?”华含菁惨然一笑,说道:“柔妹妹便如当年的我一样单纯,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去青楼的哪有什么用情专一的好男人?起初他还与我如胶似漆,可不到一年,我便发现他时常背着我去青楼找别的女子,我虽然有些难过,却不在乎,只要他还爱我,那便够了。谁知后来,他竟变本加厉,明目张胆地夜宿青楼,还振振有词地说,家里的饭吃腻了,出去尝尝鲜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我的爱不会变。”
燕雨柔气道:“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华含菁道:“柔妹妹你不知道,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又过了一年,他在乡试里中了举人,名望渐高,觉得我出身低贱,配不上他,便一纸休书,将我卖还给了青楼,娶了当地一家名门望族的千金。我伤心欲绝,知道他对我再无爱意,便也不多做纠缠,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反正那烟花之地我早就习惯了,那也没什么。”
燕雨柔忍不住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华含菁叹了口气,说道:“他的身份地位越来越高,我与他犹如云泥,原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了,可他身份愈是尊贵,就愈爱颜面。坊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曾娶过一个卑贱的烟花女子,更有些他的对头,来了青楼不要别的姑娘,专门翻我的牌子,只为事后去他面前羞辱他一番。他终于受不了了,竟买通了老鸨给我投毒,亏得我及时发现逃了出来,他却不依不饶,又买了恶人追杀于我。”
燕雨柔柳眉倒竖,气愤填膺,道:“那人在哪?菁姐,我去给你报仇,非杀了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不可。”华含菁笑道:“柔妹妹的心意,姐姐领了。这等歹毒的负心汉,姐姐怎会让他留在人间?危急关头,幸得湘姐所救。为了报仇,我随湘姐回了怜香谷,苦修毒蛊之术,一年后略有小成,便去给那负心汉种下了疯魔蚕,亲眼瞧着他陷入疯狂,将自己的皮肉撕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