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金斯敦一片祥和,几百公里之外的战场情报暂时还没有送到这里。
当然,就算情报送到,也跟广大的中下层市民关系不大。
他们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奏乐奏乐,该跳舞跳舞。
靠近甘泉宫的核心地段,去年发生过一次“死亡搁浅”事故的梅尔罗斯大街依旧热闹如昔。
明面上,街道两侧教堂、剧院、画廊和艺术中心鳞次栉比宛若油画。
暗地里,为上流社会提供各种刺激玩法的隐秘场所也从不缺少客源。
距离上次那场“魔物趴”不远处的另一座建筑中,一场“假面舞会”正开得热火朝天。
倒是也没有像传说中那样,除了一张面具之外浑身什么衣服都没有。
但玩的依旧非常花,来这里消费的客人无论男女都会装扮成舞台剧中著名男神、女神的形象。
而或英俊或美丽的男女侍者则衣着格外清凉,为伟大的诸神奉上最高级别的享受,充分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虚荣心。
今天的“假面舞会”被人花了大价钱包场,专供一波客人享乐。
装潢考究美轮美奂的“神殿”中,十几位“男神”正各自搂着一两个美丽的女侍或俊美的男侍放浪形骸。
一群人端着酒杯向中央众星拱月一样,有八位美人服侍的“神王”敬酒。
“让我们共同敬哈尔·布莱克先生一杯。
正是因为有了您和尼德兰联合银行的帮助,我们的圈地运动才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也欢迎您举家搬入金斯敦,开拓黑廷斯市场。”
“詹姆斯男爵说的对。
自从白银纪1215年大贵族们逼迫【失地王】签订《大宪章》,以及二十年后1235年议会颁布的《默顿条例》开始,圈地就获得了事实上的合法性。
经过几百年时间积累,我们这些靠着圈地和羊毛业发家的新土地贵族,已经成为了黑廷斯国内一个举足轻重的强大利益共同体。
很快,我们都将在哈尔先生和尼德兰联合银行的支持下占领黑廷斯议会,用经济优势谋取属于我们的政治权利!”
“干杯!!!”
一杯香醇的美酒下肚,场中气氛越发热烈。
间或夹杂着美人们的娇笑声,让这里的土地贵族们越发放浪形骸。
他们中没有任何人将几百公里之外多佛尔海峡上的战况放在心上。
显然万分笃定,无论是王党和伯爵党中的哪一位获得胜利,都不敢损害他们的利益!
可见他们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而这份底气的来源就是他们口中的“圈地运动”。
在黑廷斯王国,除了那些公有地之外,每一块土地早在八百年前就都有了自己的主人,可以说“没有一块无主之地”。
那圈地运动又是怎么回事?
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以前,黑廷斯国内的产业主要还是以十分落后的农业为主,想靠农业发财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个时候纺织业在黑廷斯还是個并不起眼的普通行业,圈地运动虽然合法,却因为缺乏经济动力,没有形成规模。
但随着“第一环流带”这条新航路的开辟,国际间的贸易规模陡然扩大。
尤其是仅仅隔着一道北海海湾的尼德兰南部佛兰得尔地区,毛纺织业突然繁盛,毗邻的黑廷斯王国自然而然也被带动着成为了它的原料供应地。
毛纺织业的迅猛发展,导致羊毛的需求量急剧增长,市场上的羊毛价格也开始一飞冲天。
不知不觉之间,这个行业一下子就取代农业成为了黑廷斯的国家经济支柱。
黑廷斯本来就是传统的养羊大国,没有任何转型困境。
【饥荒猎杀者】的箴言“吃饱!穿暖!”也从一开始就兼顾农牧。
随着养羊业与农业相比,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一部分商业嗅觉灵敏的贵族开始果断投资养羊业。
只是养羊需要大片的牧场,于是贵族们便纷纷把原来租种着他们土地的农民赶走,甚至把他们的房屋拆除,再把可以养羊的土地圈占起来。
变耕地为牧场的“改农为牧”现象随处可见。
另外,虽然所有土地都早已有主,但森林、草地、沼泽和荒地这些公共用地则没有固定的主人。
一些贵族利用自己的势力,首先在这里扩大羊群,强行占有这些本属于国家的公共用地,也就是理论上属于国王和国家的国有资源,再一点点蚕食农民的土地。
这些成为牧场主的贵族们手里的牧业庄园变得越来越大。
一时间,在黑廷斯到处都可以看到被木栅栏、篱笆、沟渠和围墙分成一块块的草地。
至于那些被赶出家园的农民,则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只能选择进入城市成为廉价至极的劳力,处境十分悲惨。
有人评价
“绵羊本来是很驯服的,所欲无多,现在它们却变得很贪婪和凶狠,甚至要把人吃掉,它们要踏平我们的田野、住宅和城市。”
所以圈地运动又被称为“羊吃人”!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运动中,诞生了庞大的新土地贵族阶层,爵位整体可能不高,但掌握的土地却不小,总数已经超过了黑廷斯土地的20%。
要知道,他们不可能花费精力去圈占不能建牧场的不毛之地,而都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所以这20%已经是一个十分触目惊心的数字。
历代王室反对也没用,因为夺走了他们相当一部分权柄,代表着贵族、大商人和资产者利益的议会支持!
所以这场运动甚至被称为“议会圈地”。
从生产资料的角度来看,这是利益集团有组织地变相掏空国家资产。
在此之前,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像他们这样毫无怜惜地处理各种传统的农业关系和农民。
至少在小农时代,还有相当一部分传统封建领主要脸,需要讲究吃相,对自己的领民负责。
但他们不同,他们只要钱。
“哈哈哈我也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对我们布莱克家族,还有所有雷米特移民的支持。”
那位来自尼德兰的哈尔先生,同时也是一位雷米特【银行家】,对眼前这群土地贵族的野心十分满意。
对黑廷斯王国的政治生态和权力分配制度更加满意。
借着酒劲对他们道出了自己的野望
“黑廷斯的《大宪章》是整个旧大陆最孱弱的王权铁律。
国家虽然不弱,但王权不振早就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王室一直在向传统贵族和新兴商业贵族让步。
真正掌握着核心权力的不是国王,而是上下议院。
无论【造王者】沃里克和爱德华四世中哪一个上位,只要我们彻底掌握了议会两院,就是黑廷斯的无冕之王。”
目光灼灼地从众人脸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