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之后,诸色相混,异象交融,石臼中竟真的缓缓出现了一枚丹,它不断被女子捣碎,下一刻又在净白之血的封束中团为一体,直到又一刻过去,这枚小丹质性变得像一枚冷白的液珠,每一捣都乱而不散,李西洲才弃去石杵。
什么也没再取用,端起石臼,仰颈吞入了这枚艮雪之丹。
“三神之血入,则四神之血两生两熟,应能封麟血于深处。然此丹有禁无解,服丹之后,欲放麟血,则殿下自求于体内,再无外丹可助。”
“仙狩之血凡体难受,此丹非常丹,必有伤体、扰心、致幻、失血四劫,其余隐患无所从知,殿下务请慎用。”
李西洲搁下石臼,轻轻按了按额头,体内寒热之灾骤然而起,整具身体仿佛都在结冰和燃烧,这时刚刚饮下的酒彻底涌上心脑,稍微令那些苦痛隔膜了一些。
火光最后一次照亮女子没什么表情的容颜,痛苦不大允许在这张脸上显现,李西洲熄灭了它们,转身有些踉跄地朝着寝殿而去。
寝殿亦无烛火,整座朱镜殿、整座皇宫都是一样的寂冷,她褪去衣物,钻入冰冷的床被中蜷缩起来,在剧烈的眩晕中阖上了眸子。
每当麟血被深深压下去的时候,她可以在苦痛恍惚中再次触及一次那个梦境。
也许忘记,才能找到你。
……
……
殿里一如既往地很黑很冷,她醒来时,高大的屋子里又什么人都没有,顶子又黑又高,寒意从身体最深处蔓延出来,肚子里每一处都冷,她被自己冻得发疼。
宫女姐姐说她已经四岁了,不能老是夜里把人哭醒了,她没再哭,转头咬住了被子发抖,又把身子蜷缩起来抱着自己冰凉的脚。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有多久,但冻得痛到最后,又引出一种滚烫来,会令她一下抻直了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再也蜷缩不住。而如此了往复三次后,殿里就隐约能看清东西了。
昏昏凉凉的,过了半天,身子才有了些小小的力气,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用微颤的胳膊慢慢穿好了衣服,当安静乖巧地坐在床沿上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打着哈欠端着暖和的早食进来了。
吃早食的时间是一刻钟,她对这个时间不大理解,但知道要努力吃得快些,她低头咬着点心,宫女姐姐到背后去,攥住头发梳了两下,扎了个简单的揪儿。
饭后出了殿门,被送到另一间大房子,又是那几个高大的身影在等着她,她被放在台子上,听他们说着听不懂的话。
即便已经许多次了,这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害怕,她想去寻宫女姐姐的手,但缝隙里只看到她在不远处和人谈笑,一直不往这边投来一眼。
在胳膊上割开小口子,喂她吃怪异的药,往她身体里打进去再次引起寒热的东西……这些事情总是会把她弄哭,但将一切捱过去之后,她就苍白着小脸有些期待起来了。
每天这个时候,就可以去一趟紫宸殿了。
大多数时候那道总是立得很高的身影是忙的,也不怎么看她,但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转过头看着她,甚至问她几句话。
和其他高大的身影不一样,这道身影虽然也有些陌生,但总令她感到亲切,偶尔宫女姐姐抱起她来的时候,她总莫名期待那是来自这道身影的手。
但今天好像有些不巧,被宫女姐姐扶着迈过高高的门槛时,那道身影也正走出门庭。他身边是那个令她有些害怕的女人,两人说着什么。
这时候她听见身后跟着的那个人道:“陛下,大公主麟血测验已经三个循环了,预计激发后勉强能够得上诏资,但比二殿下还是差了近乎一半。”
四周的大人们都安静了一下,男人接过什么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知道了,日后不必带来问安了。”
“是。”
她没听懂在说自己什么,只仰头望着男人,男人这时也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睛亮了一下,但又有些怕他那张冷峻的脸,怯怯地小声叫道:“……爹爹。”
男人却没有应答,好像微微抬了下手,又放下,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大殿,浩浩荡荡的陌生人随之而去。
她有些失落,因为在明天见面之前,还要再经历一遍那样的苦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