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习惯了班长的骂人,倒也不再生气或者是委屈,嘿嘿一笑,应了班长:“一定好好打,多杀敌人。”

美国人丢掉的只是他们最不起眼的东西,我们却如获至宝。破了的火炉,不方便携带而扔掉的奶锅,破了的毛毯,都被我们捡了回来。我们一边捡着洋落,一边批判美国人的奢侈和浪费,但是心里却甜蜜蜜的。只是肯可惜,吃的东西特别少,几乎就是没有,只捡到两个已经冻实的水果罐头。想来是美国人一看冻实了没法吃,随手就扔了吧。

赵德树倒没太说什么,不过臭不要脸的很是瞧不上我们这种捡破烂货的行为。臭不要脸的毕竟是在国民党军队主力部队中待过的,眼界自然比我们这些土包子高一点。但也高不到哪儿去,至少看见捡到了那两罐罐头之后,臭不要脸的又变成了不要脸的臭要饭的。

我们追在美军身后,但并不急着追,这种追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赶。只不过这种追赶在一个下午出现了难题,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江——清川江。

本以为江边会更冷,想着山里零下三十多度,江面会结冰。但到了清川江边才发现,这里的温度却反而比山里要高一点,有零下二十度左右。江面确实是结冰了,可是冰层却很薄,根本没法让部队步行通过。美军过了江之后就将船只、桥梁、浮桥全都炸毁,我们不得不选择涉水破冰渡江。江面足足有将近两百米宽,这个天气涉水渡江,任谁心里都得打鼓。

白天肯定是不行的,那样目标太大,会引来轰炸。我们只好在夜里,可夜里的江水更冰冷刺骨。

但和江水的寒冷相比,美国人在江对岸布置的机枪和火炮才是真正最大的威胁。

经过白天仔细的观察和讨论,夜里我们营选了一处美军没有设防的地方淌水渡江。东北方向不停传来枪声,听声音很远,哪里有部队在激烈的交火。但这个距离我们没法赶过去,只能自己先渡江。

我将步枪高高举过头顶,跟着前面的战友,踏入冰冷刺骨的江水。黑夜中看不见对岸,让我想起了刚刚入朝的时候。几乎是双腿刚刚进入江水,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和巨大的疼痛袭来。我想叫,但我不能叫出声。我想回头,但也不能回头。

二百米不到的江面突然变得无比漫长,在江水中的每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水并不深,只有一米多一点,深的地方也就是到我的腰上。走了不到二十米,我的双腿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几分钟之内,全身都已经觉得冻得没了知觉,僵硬而行尸走肉的向前挪动。

我的意识都变得模糊,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前面的人在走。我突然想起了我娘,我想吃我娘包的包子。模糊中,好像还想起了那个银铃般声音的女护士,我记得她好像是叫谢秀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几乎是被人拖上了岸。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把我拖上岸的,好像是赵德树,又好像是班长。

我的双腿早就已经没了知觉,眼看着裤子很快就结了冰变成硬的。但也没辙,我的腿没法弯曲,身体也是僵硬的。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在了那江里。僵硬地走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知觉。

但刚刚有一点知觉,就发现班里的气氛很不对。每个人都低着头,大家都很沉默,就连臭不要脸的也不停地唉声叹气。

我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突然脸色大变!

“蔡宁呢?蔡宁怎么没跟上来?”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大家喊道。

我这一声一喊,其他人都低着头。小吴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他在江里,没能出来,呜呜呜……”小吴一边哭,一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