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多看了眼她的手臂,“随便,想跟就跟吧。”
“谢谢,谢谢……”碎花裙胡乱地擦了把脸,揪着起褶的裙边跟在了杨叔身边。
夏濯朝后瞥一眼,小声问关渝舟:“那印子不是她自己抓出来的吧?”
关渝舟小幅度摇了摇头,“她应该没撒谎,她的确是和她朋友一起进来的。”
“那得小心点了,突然消失还说不准什么情况。”夏濯想了想,还是选择抓住了他的手腕,“怕你走丢了,我得看着你。”
关渝舟自然而然接受了他的说辞,他将五指一根根与夏濯的扣在一起,“那就麻烦夏老师多费心了。”
夏濯龇出一口白牙:“应该的。”
雾起的速度不算快,但仍然会对视觉造成影响。边界线不知不觉间就被模糊了,反应过来后,他们已经踏进了花园中。
庆典上用的喷花和彩带脏乱地堆得到处都是,有些被过往的人踩进了地里,只留一小截褪掉的颜色在外面。地灯也很久没有人更换灯泡,东一盏亮西一盏灭,忽明忽暗地在昏暗中闪动,照得草坪和树影平添了几分压抑感。高高低低的树上挂着亮片和塑料的彩灯,有的电线已经拖在地上,早被水给泡透了。有些偏长的丝带在粗细不均的枝条上系着,随着阵阵微风小幅度晃动,树枝也显得毛毛糙糙,让他想起了在夜里不断拱动的小刺猬。
关渝舟看他停下,“怎么了?”
“觉得这棵树上好像有什么……关老师,帮我往上打个灯呗。”夏濯走近了,努力踮起脚想往上看。
关渝舟还没有动作,杨叔倒是一瞬间亮起了手电,他高举手腕配合着夏濯的角度,态度有些殷切。
丝带是红色的,大约两指宽,夏濯翻了几个细看,但上面皆没有任何内容。他退而求其次,拨开层层遮挡视线的叶片,不太确定地嘟囔:“有点恶心,这线团看起来好像头发。”
“别乱碰,说不定树上还有电线什么的。”杨叔在后边叮嘱了一句。
谁料碎花裙抱着头尖叫一声:“脸!人脸!”
夏濯连忙退后,一张扭曲的人脸覆在粗壮的树干上,上面五官的形状还清晰可见,狰狞的表情上一对凸起的眼球正直直地望着前方。
他刚才看到的也根本不是线团。发丝攀附着树身,柳条一样垂在树枝上,才会让整体有种毛茸茸的诡异感。
而周围紧挨的树,一棵两棵三棵……都是这副样子!
第148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五)
堆积了那么久的负面情绪,碎花裙在看到这场面后瞬间崩溃。她甚至都将刚才的恐惧抛之脑后,连滚带爬地推开夏濯,发疯一样去寻找树上那张面孔中是否有自己同伴的痕迹。
夏濯本来就没站稳,这么被她一撞踉跄着差点跌倒。他向后撞上厚实的胸膛,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传递过来的热度和轻微的疼痛感同时化为一股力,促使他一把将手快碰上树皮的女孩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
碎花裙被他吼得一愣,又被他后方关渝舟的脸色斥得一瑟缩,她哽了几秒,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你们懂什么……你们重要的人出事了,你们还能冷静站在一边分析这分析那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在这种破地方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又多珍贵!”
夏濯凉凉地笑了声:“所以呢?没脑子就是最好的感动自我方式?”
“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办法不错,一头栽上去大不了自己命先没,原来有找到你朋友的希望也主动掐断,还省去接下来找他的时间了。”夏濯看也不再多看她,拍了拍关渝舟的肩,“我们去旁边看看。”
杨叔看着还站在原地发呆的女孩,轻叹出一口气,“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在这种破地方,永远保持理智和冷静才最珍贵。你别离我们太远吧,你朋友说不定是遇到别的事了,先放平心态,千万别想不开。”
碎花裙哭啼啼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攥在手里却没有用。她认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激动得有些过头,低着头小声解释:“我自己心里也有数,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叔叔,我不是第一次失去朋友了,我只是觉得每到这种时候自己就很渺小。无论多少次我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夏濯不看也知道杨叔是去充当安慰员了,说实在的,刚刚被那么劈头盖脸一通撒气般的指责后他的心情就有点不愉快,他忍了忍还是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把目光投在面前的树上。
那一个个毫无疑问就是人的面孔,个别树的两侧还能看见四肢的轮廓,而大部分则只在一人高度上长了一个圆形的杂乱图案,似乎是被从外拉了进去,并且正在随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存在的痕迹。
他匆匆一瞥,发现紧挨着树根的地上有一个脏兮兮的书包。烂泥掩盖了它原来的颜色,一个银色的动漫挂坠被扣在拉链处,手电筒照过去时边沿和表面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夏濯半蹲下来,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扩散到手臂,干湿混合的泥土嵌在链牙间,让拉头的移动变得有些艰难。
他使了点力气,较劲一样猛地一扯,布制的包哗地开了个大口子,泡烂掉色的试卷和皱巴的教学书本撞进灯影下,班级一栏的墨水字迹也完全糊掉,根本看不清原本它的主人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