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篇外甥纪元

六斤的归途 李皮皮 15917 字 2个月前

“这位同志提供的情况我感觉很重要,敌人这是想利用有利地形在升仙口一带伏击我部,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响哦。”

师长季伟华对徐首长笑着说道。

“他们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既然敌人摆开了架势,那我们也要配合一下才行。要让他们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姓徐的首长讲完话后将目光看向了纪元,对他说道:“仁俊同志,我代表红军向城固县县委表示感谢,你们送来的情报非常及时。有利于我们提前做好部署,你也替我谢谢地方上的同志们,大家辛苦啦!”

说着徐首长向纪元伸出了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纪元也赶紧握住了徐首长的手掌,他表示这些都是地方上应该做的。

由于事先经过了周密的计划安排,红四方面军第十师在徐首长的指挥下兵分三路,左路军沿河南下至小北河,再分成两路,一路由此向南从西面发起攻击,一路从侧翼夹击国民党军队。右路军则经滥坝、水磨河,翻光头山,出木槽口,沿秦岭南麓向东进攻。

谢朱明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想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不成想一零一团和一零二团突然受到了来自红军的三面夹击,战斗还不到一个小时国民党军便丢盔弃甲无心再战。

逃跑中许多士兵将枪械辎重原地丢弃,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跑路。

这一战,打死、打伤国民党军80多人,缴获机枪4挺、迫击炮2门、步枪600余支。

在红军即将离开城固前,四方面军首长接见了城固县县委及一干地方上的同志。徐首长表示此次战斗的获胜,地方上的同志应记首功。

纪元壮着胆向徐首长提出了一个请求。

“首长,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徐首长说当然可以,他让纪元可以大胆提出来。

“首长,我们地方上现在已经发展正式党员近百人,还有入党积极分子、进步青年、学生骨干等加起来估计有三百人了。我们的队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少自己的武装,手里没有武器就无法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所以想请首长您能否批准给我们地方上一批武器弹药。”

徐首长闻言后眯着眼睛笑着对纪元说道:“仁俊同志,你的要求非常合理。对于老百姓我们要用思想去感化和引导大家;对于敌人,我们就要用手里的武器震慑他们。你的申请我批准啦!”

徐首长说完后,屋内掌声雷鸣,纪元和几位党员同志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部队的协调下,地方上的队伍领到了枪支一百二十余条,弹药数量不计。同时部队委派十名红军干部和战士,协助县委建立地方武装。

当月在升仙村何家祠堂内,由县委主持建立的红四方面军陕南第一游击大队正式成立,纪元被任命为第一游击队大队长。

第二年元月,纪元率领游击队队员先后在西坝村、南玉河等地阻击民团,缴获地主乡绅粮食三十余石分发给了上百户贫苦农民。

游击队所到之处,当地百姓夹道欢迎。同时纪元不忘记时刻向群众宣传闹革命的道理,号召广大农民团结起来,反贪官,打土豪。

因为受到党中央统战思想的影响,纪元决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壮大革命队伍。

留坝民团有个姓陈的营长,手底下有股武装力量,之前他和纪元打过几次交道,纪元觉得陈营长这人秉性不错,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陈营长好喝酒,纪元就找各种理由请陈营长饮酒。

这天二人又在县城酒楼喝酒,陈营长几碗酒下肚后感觉脑袋有些发懵,他和纪元抱怨起上层人士对下面的队伍吃拿卡要,截留队伍的钱粮。

纪元看四下无人,便趁机对陈营长说道:“大哥你看兄弟我这人咋样?”

陈营长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脑袋,他大手一挥说道:“纪元兄弟,你这人实在,和我比较对脾气,咱兄弟两个真的是相见恨晚。”

纪元追问道:“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老哥结拜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

陈营长一听是这事表示那有何难,他自己也正有此意,随二人便差酒保拿来蜡烛和黄纸,就在酒楼里结拜为异姓兄弟,陈营长为兄,纪元为弟。

从此之后二人更是你来我往,兄弟情长。

纪元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他准备向陈营长摊牌,和对方共同策划兵变,把这支力量拉到党的革命队伍中来。

王安康经叔父王华的打点,现任小河口民团大队的一名小队长。他对被纪元打过自己一拳的事情铭记在心,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纪元。

王安康得知纪元和留坝民团的一个姓陈的营长来往密切,二人还结拜成异姓兄弟。他感到此事定有蹊跷,便派人暗中打听纪元的真实目的。

很快便有了消息传来,王安康队伍里有人和陈营长手下的勤务员是堂兄弟,通过此人他得知道纪元伙同陈营长正准备实施兵变。王安康认为是天赐良机,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和岳父报仇雪恨。

王安康把此事汇报给民团大队的大队长余士签,对他说道:“我听人说共产党最近在密谋起义,咱们兄弟是不是利用这个机会把共产党游击队一举消灭,这可是大功一件。”

余士签听闻后也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经过纪元的几次暗示,陈营长大概知道了这位小弟的想法,他还在犹豫当中。

纪元探听出陈营长已经有些动摇,他决定趁此机会尽快拿下陈营长,于是纪元和对方相约几天后还是在县城酒楼里,纪元要请陈大哥喝酒。

这次纪元并非只身一人前往,而是带着游击队副队长和三名游击队员共同前往陈营长驻地,他准备和对方做最后的摊牌。

“哈哈,这下我叫你张仁俊有去无回。”

王安康得知此事后立即带着队伍埋伏在纪元等人的必经之路上,他打算给对方来个瓮中捉鳖。

路过密林的时候,正在匆匆赶路的纪元等人发现自己居然被等候在此处的民团给团团包围,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持枪站在小山坡上的王安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安康见纪元就在眼前,他命令手下人立即开枪。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游击队几人没有慌乱,纪元指挥大家一边开枪回击,一边向树林后退去,在撤退过程中一名游击队员不幸中弹牺牲。

“你先带着大家撤出去,我给你们打掩护。”

眼见民团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纪元命令副队长带领剩余两名队员先行撤退,由自己进行掩护。

“这咋能行,你是队长,另外陈营长那边还需要你来沟通,还是由你带大家撤退,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副队长拒绝了纪元的提议,他表示应该由自己掩护队伍撤离。

双方争执不下,纪元觉得再耽搁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他抓住副队长的肩膀大声说道:“我现在以党的名义命令你现在带着人赶紧走。”

副队长见纪元态度坚决,只好按照纪元的指示带领队员撤退。

双方激战几个回合后,纪元枪里的子弹已经打空,无奈中他被王安康带人压倒在地。

王安康把纪元押到红庙梁的一处柴房里,面对自己昔日的仇敌成了阶下囚,王安康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在柴房里面对捆绑着的纪元拳打脚踢,纪元被对方打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民团大队队长余士签得知纪元被逮捕的消息后,他来到关押纪元的地方,打算游说对方加入自己的阵营。

“安康,你下手也太重了,把纪元打成啥样子了。”

余士签对王安康眨眨眼睛,对方明白了大队长的想法,于是停止了对纪元的继续施暴。

余士签扶起趴在地上的纪元坐了起来,用手给纪元抹去脸上的鲜血。

“纪元兄弟,我佩服你是个好汉。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共产党在城固的活动情况告诉我,我就放你一命。以后你就跟着我,咱们就是亲兄弟,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你在共产党里面有前途。”

纪元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他浑身疼的发紧,双腿使不上劲儿,无奈他只好偎依在柴房的麦秆边上。

“你如果叫我背叛共产党就算了,咱们不是一路人,今天我栽在你的手里我认了,你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和心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余士签有些恼火纪元的态度,他压着心火对纪元说道:“张纪元,我是看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不要给脸不要脸耽搁了自己的性命。”

纪元没有说话,作为对余士签的回应,纪元朝着余士签脚踩的位置“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唾沫中还带着血丝。

余士签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纪元一脚,他骂纪元真的是个死不足惜的东西。

“你们杀了我一个,千万个受苦难的人们就会给我报仇。”

这是纪元,也就是革命烈士张仁俊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外甥是共产党游击队的队长,他拒不投降所以被民团给枪毙了。”

罗明轩讲完时天都已经黑了,张六斤送给罗明轩的那包香烟被他抽得只剩下两支,地上满是烟头。

“唉,就是可惜了你外甥,小伙死的时候才21岁,是个好汉。”

罗明轩这句话是衷心的发出的感慨,他对张六斤说换作其他任何人估计早就服软投降了。

“所以这下你知道我为啥让你不要见你二姐了么,她家现在叫赤化家庭,县里派人盯着呢,只要你一露头就被当成共产党的同伙给抓起来。”

张六斤听到罗明轩的警告,他感到浑身发冷,脊背下渗出几滴冷汗,坐在地上直哆嗦。

罗明轩看张六斤没有回应自己,他以为是张六斤没有听到自己讲话,便用脚踢了下张六斤的小腿。

“出啥神呢,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么?”

张六斤回过神来,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罗明轩,还在想外甥纪元的事情。

罗明轩用手在张六斤眼前晃了晃问他是不是害怕了,张六斤拉着对方的的胳膊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二姐家里其他人有没有被民团的人抓走?”

张六斤眼下最关心二姐秀芹和两个外甥的安危,如果二姐也被人抓走了,张六斤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倒没有,毕竟张纪元犯的罪杀张纪元的头就行了,他妈跟他两个兄弟又不是共产党。”

张六斤已经记不清罗明轩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的,直到天彻底漆黑后他才一路低头回到了家中。

张六斤躺在炕上想着罗明轩的话,一时间外甥纪元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上回见到纪元外甥还是两年前,咋就成了见的最后一面呢?”

张六斤想起两年前,姐夫张文广带着二姐来到自己家里,姐姐身体不好父亲就把她留在家中小住些日子,帮她调养身体。

二姐回家后,父亲还在心里挂念着二姐的身体,他让自己去二姐家里看看她的身体状况恢复的如何。

张六斤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就独自一人来到了二姐家中。

二姐秀芹正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在洗衣裳,院里的矮树上挂满了浆洗好的衣物在太阳下晾晒着。

“咦,六斤你咋来了。”

秀芹看到弟弟一个人跑到了自己家里,询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屋里没事,是爸在家说起好长时间没见你,不知道你现在恢复的咋样,就叫我过来看看你。”

秀芹和弟弟在院中坐着聊天,张六斤四处扭头望着,他问二姐为什么没有看到家里几个外甥?

“老大现在水磨镇小学教书,十天半月都不见到人,老二在学校上课还没回来,顶元……”

秀芹还没说完话,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男孩抹了把鼻涕,浑身脏兮兮的冲着张六斤和母亲傻笑。

张六斤看到是二姐家的老幺顶元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副铁环,裤腿上沾满了泥巴,秀芹拽过顶元的胳膊在他屁股上踢了两脚,生气地说道:“你这娃把我能害死,一天到晚不见干净。早上刚给你换的衣服,就让你个害货糟蹋了。”

顶元来回躲闪,嘴里还不忘解释说:“是虎子抢我铁环,我往前跑的时候才摔倒的。”

秀芹没好气的揪着儿子的耳朵说道:“成天光知道耍,就不能跟你俩哥一样好好念书,你舅来了你也不知道问候人。”

顶元对张六斤嘿嘿一笑,叫了声舅舅,就从母亲手里挣脱开一溜烟儿朝后院奔去。

秀芹留弟弟在家住一宿,明日再返回县城,六斤说可以,刚好他好长时间也没有和几个外甥一起玩耍了。

秀芹在厨房为家里人准备晚饭,张六斤就在院子里带着小外甥玩耍。

天刚麻麻黑的时候,张六斤正在厢房教外甥顶元叠元宝,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推开厢房的木门朝外瞅去,发现居然是大外甥纪元回来了。

纪元今天在原公党支部开会,晚上忙完后趁着还有些时间就打算回家里看看。因为近期民团让各家各户注意观察村上如果有共产党活动要在第一时间里上报,纪元担心自己如果敲门会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便踩着墙角边堆的玉米秆翻墙进入。

纪元跳下墙看见厢房门口站了一个人,看着身形不像是两个弟弟,因为天色暗淡他一时间没有没看清是谁,心里不由暗暗吃惊,下意识地伸手往腰间摸去。

秀芹也听见了院中的动静,她打开房门喊了声:“谁呀?”

纪元听到是母亲的声音,他回应说是自己。

“哦,是纪元回来了,你咋回屋不走正门要翻墙进来?”

纪元笑着伸出手在张六斤头顶摸了下说道:“原来是我小舅舅,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家里来了生人哩。”

张六斤比外甥纪元小六岁,对方比张六斤身高高出一个脑袋,他站在外甥面前就像是个小不点。

他抬头看着纪元,被自己外甥这么摸着脑袋,张六斤甚至感到有些害羞。

“舅你啥时过来的?”

张六斤对纪元说他是下午刚到原公来看望二姐,纪元问张六斤家里外公身体可好,张六斤说家里一切都好。

“妈,屋里还有吃的没有,我开了一天会到现在还没有见饭,把人都快饿死了。”

秀芹忙对儿子说,晚上的饭还有,等等她去厨房给儿子热饭。

就在纪元吃饭的功夫,张六斤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纪元腰间别着的物件,他很好奇想伸手去摸摸,可是又不敢。

纪元感觉到张六斤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原来是腰里别着的两把驳壳枪枪柄给露了出来。

“纪元这次回来你能在家呆几天不,经常不见人,妈都想你了。”

秀芹问儿子是否可以在家中多待几日,纪元告诉母亲学校那边还有事情他不敢耽搁,吃完饭就要连夜赶回学校去。

“唉。”

秀芹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这大好儿留不住,又顺口问道上次托人给纪元捎的几件换洗的衣物纪元都收到了么?

“嗯嗯,都收到了。”

纪元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他含糊的回答着母亲的问话。

终于将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纪元端起茶杯连续喝了好几口水,他笑着对母亲说:“今儿这饭咋真咸的,你是看我舅来了,故意把盐放得多是不?”

纪元在家和母亲及张六斤聊了会儿天后就起身和他们告辞,还是同回来的时候一样,纪元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从墙头翻到了外面,趁着夜幕的掩护,纪元悄然离去。

张六斤回忆着和纪元外甥不多的几次接触,他替二姐感到悲哀,同时对于纪元的不幸离世也在心里为他感到惋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