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帝李治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朝廷下诏改元“永徽”,至此大唐帝国终于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第三个纪元。
李治继位之后不久,立刻加封不久前被外放叠州的李世勣为特进、检校洛州刺史、洛阳宫留守,然后再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召回长安,入朝担任尚书左仆射。此时李世勣已经依法避讳太宗皇帝的名讳,改名为李——唐太宗李世民在世时,嘱咐如果只是和他的名讳重了一个字的话,就不必避讳。如今太宗驾崩,成了先帝,那该避的讳还是得避起来。
长孙无忌担任太尉,兼检校中书令,同时还负责一起处理尚书、门下二省的政事,管起了整个三省六部。长孙无忌、褚遂良两位托孤大臣,再加上左仆射李,组成了永徽朝的三大巨头。三巨头辅佐着二十出头的年轻天子,延续着贞观年间的政令,因此百姓生活安宁,有着贞观的遗风,世人皆称道这段时间是“永徽之治”。
永徽之治的秘诀在于“无为”二字,李治垂拱在太极殿、两仪殿上,由三巨头以下的百官们处理政事,上层不好大喜功,下层没有天灾人祸,于是海内晏然。而如今朝中重臣,都是贞观朝培养出的能臣干将,虽然帝国的疆域越来越大,但是朝臣们处理这些事情仍然是绰绰有余。
永徽元年(公元650年),右骁卫郎将高侃率领回纥、仆固等部联军,在西域大破西突厥的车鼻可汗,一路追击,最终俘虏车鼻可汗,收降西突厥各部。东西突厥终于全部收抚在了大唐朝廷的王旗之下。唐廷在原来的突厥境内分别设置了单于都护府和瀚海都护府,管辖突厥全境。
永徽二年(公元651年),长孙无忌等人主持删定了新版的律令,称为《永徽律》,颁行四方。长孙无忌主编的这部《永徽律》质量极高,甚至可以说是上下几千年整个中华法系的律令水平的巅峰。律令是帝国的根基,四方百姓都生活在唐律的规制之下,正可谓是律令修得好,日常工作没烦恼,全国州县也都显露出井井有条的治理态势。
而皇帝李治之所以要搞无为而治,其实也不是他真的想要如此,而是由于个人威望有限,他不得不这么做罢了。如今他才区区二十多岁,没有父亲太宗皇帝那样的天才领袖力,面对着朝中卓越而优秀的一众大臣们,难免心里犯虚。更何况,他的叔叔、哥哥们此时也都在朝中,李治年纪轻轻,说话自然也都得依旧小心翼翼。
荆王李元景,是高祖皇帝第五个儿子,也是高祖年纪最长的儿子。李元景从太宗驾崩后来奔丧开始就留在了长安,此时加封为司徒,俨然是李唐宗室的领袖。
吴王李恪,是太宗皇帝最年长的儿子。宫中的人一直都说李恪最像太宗皇帝,太宗还曾一度想要改立李恪为太子,最后还是在长孙无忌等人的力劝之下,才没有真的更改储君的人选。太宗驾崩后,李治、长孙无忌最担心李泰争权,唯独不许他来奔丧,但对李恪却并没有什么限制。此时的李恪还是司空兼梁州刺史,他风度翩翩,一举一动都是士人圈子的模仿对象,是那个时代大唐的著名弄潮儿。
玄武门之变以来的李唐宫廷,一直斗得很激烈,一旦控制不住,就是你死我活的对决。面对着优秀的叔叔、哥哥们,李治年轻得就像个孩子,除了皇帝的头衔,他还没有足够的威望来与他们硬抗,他只能选择扮演好一个乖宝宝,将军国大事的决策权交给外朝。当然,李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乖宝宝,他也在等待时机,拉拢自己的盟友。
而李治能指望的,自然是舅舅长孙无忌了。自古以来,舅舅都是家族男性中最能被信任的天然代理人和保护人,是外甥最可以依靠的外援。因为无论叔叔、伯伯还是哥哥、弟弟,都可能在家族利益方面存在冲突关系,而舅舅是亲娘的亲哥哥,超脱于父系家族之外,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是受了点欺负,都会去找舅舅来帮忙,帝王之家的舅舅自然也是这个道理。长孙无忌此时权力再大,也是作为外戚执掌的相权,和李治的叔叔、哥哥们对于皇权的直接威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李治的舅舅长孙无忌,还是先帝钦点的托孤大臣,没有理由不和李治站在一边。
长孙无忌也自然乐意帮忙了,不只是为了先帝的嘱托、外甥的期望,还为了他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三十年来,长孙无忌在朝中都是毁誉参半,有人称许他的功劳,有人鄙薄他的能力,这些他都不在乎。他的利益已经和这位当皇帝的亲外甥捆绑在了一起,皇帝的对手,就是他的对手;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他的敌人,就是皇帝的敌人。
要下手,首先要选择突破口。长孙无忌选择的突破口,就是他的老朋友、老对手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
房遗爱曾经是魏王党的干将,但随着魏王李泰被降为濮王,失去角逐皇储的资格后,房遗爱进入了他人生的低谷期,包括但不限于:父亲去世、官场失意、被老婆戴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