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定方率领的水军也到达了平壤城外,将这座高句丽国都团团围住。
整个东北亚世界就这样全都卷入了战火。
苏定方以为,他可以复制在百济的胜利,通过闪电战术直接击穿平壤城。但是他的舰队穿过大同江,像在熊津时一样连战连捷,到达平壤城之下时,却发现平壤城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坚固,几个月时间,始终保持在高句丽人手里。而这个时候,唐廷传来命令——由于回纥、仆固等铁勒部族反叛,唐廷抽调铁勒王子契苾何力,以及薛仁贵、郑仁泰等将领回国紧急增援平叛。
久攻不下的平壤城正处于严冬的大雪之中,苏定方也被迫回师,结束了这场不成功的奇袭。
在泗沘城,刘仁轨、刘仁愿也受到了天子的敕令,唐廷决定收缩战线,鉴于百济驻军孤悬在外,泗沘城与中原的航线也被封锁,为了防止他们在倭国和百济义军的围攻下全军覆没,便下令驻军撤退到新罗境内,然后乘船返回大唐。此时的泗沘城里,唐军将士们已经奋战了两三年,全都已经归心似箭,只想着快一点班师回朝。
但是刘仁轨拒绝了,唐军浴血奋战了两年多,如此战果一旦抛弃,百济便会卷土重来,形势将比开战前更为不利。
正好扶余福信听说了唐廷下诏让驻军还朝的消息,也不敢得罪唐廷太多,于是主动联系泗沘城里的刘仁愿、刘仁轨,商量说要是唐军回去了,不要担心,百济军会礼貌地送别的。以后有话好好说,大家还是朋友。
而刘仁轨恰恰看到了机会,趁着百济人以为唐军即将撤军,降低了防备之时,突然对百济义军发动袭击,重新攻占了支罗城、真岘城等几个要塞。
这对于唐军来说意义非凡,他们不仅夺回了主动权,还成功收复了被百济人夺回的熊津城,恢复了唐军与新罗的交通线。
收到来自泗沘城的上表后,唐廷认可了刘仁轨的主张,决定重新对百济增兵,在山东齐地的淄州、青州等地方,征召健儿勇士七千人,由孙仁师带领,赶赴熊津城,更让刘仁轨如虎添翼。
龙朔三年(公元663年),又有了新的情况出现。
其一,是奸相李义府的倒台。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以来的这八年里,李义府作为宰相班子中的核心支柱,与天子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一方面,李义府是天子在外朝的代言人,负责精准地贯彻天子意志,维持朝廷中枢的运转;另一方面,天子给予李义府想要的大富大贵,甚至给得比他应得的那一份还要多得多。李义府借着职务之便,大肆敛财,所卖的官位职务,每一个都明码标价。这些行为确实过分,但都在天子的容忍范围之内。天子是有底线的,李治的要求是他可以绝对驾驭李义府,并通过李义府来掌控整个朝廷,不能使朝堂再出现长孙无忌那样的擅权者。
结果,李义府没有控制好自己,最终触碰了天子的禁区。有一次,李治觉得李义府卖官鬻爵的行为过火了些,影响到了朝廷的体面和他明君的声望,所以装作从容地跟李义府说:“听说卿家的儿子、女婿不够谨慎,犯错很多,连我都要帮他们遮掩。还请卿家管教一下,下不为例。”面对皇帝的旁敲侧击,李义府原本承认个错误便罢了,谁知他过于敏感,紧张地认为有人背后捣自己的乱,甚至追问皇帝是谁说的。李治回答:“如果我说得对,你何必要问谁说的呢。”话里已经有些不悦之意。但李义府却一声不吭地梗着脖子,自顾自地缓步离去了。
这样的态度,在菜市场吵架的时候用一用倒也罢了,怎么可以在天子面前如此呢?这让同样心里敏感的李治,开始怀疑李义府的忠诚。
而李义府回到家,不想着重新赢得皇帝的信赖,却开始怀疑最近是不是风水运势不行。正好有一个名叫杜元纪的术士及时出现,对李义府说他的住宅上空笼罩着一股“监狱之气”,恐有大变。李义府慌了,请求祓除之法。
杜元纪一开价:两千万钱,保你钱到法力到,霉除狱气除。
从古到今,这样的骗局都是为有缘人量身订做的,赚的都是心里有鬼之人的不义财。李义府的确如此,便花了大钱,请这位大师做法。他们凌晨之时出城到郊外,观看星象。结果马上被人举报了,被认定是结交妖人,图谋不轨。
这几年来,对李义府的弹劾和指控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李义府照样悠然自得,依靠天子的袒护继续稳如泰山。但李义府没有想到,天子彻底放弃他,竟来得这么快。结交妖人事件一出,天子李治立刻下令彻查。于是御史台追根究底,连同一起追查到的以往的各项罪名,数罪并罚,经过天子首肯,李义府一家全都发配到岭南的荒郊野岭流放去了。
李义府的倒台,让远在百济的刘仁轨有了更自由的发挥空间。没有李义府的唐廷,全力支持百济的战事,让刘仁轨有了一个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