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比较大,能宽绰睡六七个人,挤一挤也能睡下十几个人,炕沿能坐人,地上还有几个小板凳。
赵阵也不是不想坐下,但他的裤子湿漉漉的,要是坐下,那种凉的滋味更难受。
他伸出手烤火,炭火的热量通过手传到身上,立刻暖和了很多:
“大叔,船钱加倍。”
船家万般为难地说:
“上游洪峰刚到,这又下了半宿大暴雨,白天走船都很危险,贪黑走船就是不要命了,多少钱我也不行,我家还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
原来,这个地方叫八家子渡口,陈二顺也真是名副其实的船家,被谑称陈二寸,已经在江边摆渡三十多年了。
但是,他说家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这都是信口胡咧咧。
早年他曾经有过老婆,后来,他老婆跟人跑了,据说就跟陈二寸这个谑称有关。
现在,他就是光棍一个,结交了不少赌友,因为摆渡挣钱,赌徒们经常来找他,挣的钱都被他输掉了。
他一边在渡口摆渡,一边打单身船客的主意,谋财害命,这些年,他也有十几笔血债。
这就是赵阵为什么感觉他很阴森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桦川县日本宪兵队长松冈五月发展的特务。
八家子渡口地理位置重要,抗联的人也要从这里经过,发现可疑的人,他就报告给宪兵队,或者直接把船开到宪兵队布置的口袋里。
他前后已经举报十几起,也拿到了不少赏钱。
赵阵觉得陈二寸说的也很实际,即使对方没有八十岁老母和老婆孩子,这大水他是亲眼看到的,过江确实很危险。
可是,沿江两岸村屯密集,白天人员活动频繁,闲游的、下地劳动的、打鱼垂钓的,还有日伪巡逻队和便衣特务,他们现在不过江,天亮了确实处境危险。
船家常年和水打交道,都有一身好水性,在洪水泛滥的松花江里,游个来回也没问题,他猜测,船家也可能要拿一把,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但是,摆不摆渡是船家说了算,他也不能动硬的。
陈二寸见赵阵紧锁眉头默不作声,就说:
“大侄子,脱下衣服烤烤,一会儿就干了,我这儿有炸的小鱼河虾,还有花生米,要不咱爷俩喝两盅,暖暖身子,在热炕头舒舒服服睡一宿,天亮再过江。”
赵阵当然需要喝两口酒驱驱寒,可现他就愁着过江,哪有喝酒的心情,便说:
“大叔,我不会喝酒!”
“这年头,还有不会喝酒的人,真扫兴。”陈二寸吧嗒吧嗒抽两口烟,“我添两块炭。”
但他起身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弄得哗啦一声。
赵阵一看,在陈二顺刚刚坐着的地方,有一副天九。
赵阵说:“陈叔,你还玩天九啊。”
陈二顺看看赵阵,咧着嘴笑笑:
“经常有朋友过来,我们就推两把,今晚下雨,没有人来。你会不会,要不咱爷俩推两把。”
“哈哈,陈叔,我不会!”
耍钱这套东西,赵阵不能说每样精通,但也样样都懂,他看陈二顺可能是个耍钱鬼,就怕对方纠缠他推牌九,耽误正事,才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