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刺眼的阳光让我们这些新兵很快就换了肤色,赵宇说这样更健康,让我们更有了兵味,被折腾一夜后,一个个累的站着都能睡着,这时候身体也不觉的酸痛了,尤其是熊豪,昨晚的经历可能这一生都难以忘记,就像一只未曾出过动的小老鼠,刚一出来就碰到了一只乌黑、发着幽光的老猫。当熊豪,最后一个抱着被子出来的时候,我们心里咯噔一下,让那些后出来的集合到众人面前,而熊豪的落魄样儿自然也就成了典型。
“二十二分三十七秒,我他娘的拉个屎再睡一觉,然后打背包都要比你们快。”事实证明连长所言不虚,他背包确实打得快,我们后来知道是因为他的方法比我们的更快更好。
“等你们出来集合,任务都失败了,时间就是生命啊,同志们!迟到的给我俯卧撑撑着。”
“半边向右转!”连长下着口令。
“俯卧撑,准备,下!”一阵整齐的“杀”声,一个个撑在了地上,水壶、挎包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透过人群可以看到熊豪将被子捆成一团,挎包水壶挨着地,湿着的擦脸毛巾也沾在这水泥地上。
“一,二,给我下去,三······”
随着连长一声又一声的口令,我们发出痛苦的哀嚎,等到我们一个个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时候,连长才下令让他们起来,伴随着星空的照耀,以及营房上面闪着的白炽灯,就在我们以为结束的时候,连长又回过头来。
“他们的单独惩罚算结束了,可一个集体,就不能丢下一个人,什么叫做不抛弃,不放弃,你们确实比他们快,但关键时候就丢下他们了嘛!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然后人群黑压压的倒在地上,枪背带吊着脖子,毛巾擦着水泥地,水壶碰的哐当哐当响,战友们做得异常费劲,还不到二十个,已经有人索性躺倒在地上,身体还没放松,士官长的脚步就来了。
“难受是吧,越难受就越是长本事的时候,舒服谁不会啊?吃苦多难啊,不吃苦你们当兵来干什么,都给我把身子直起来。就你这怂样,以后下了连队别说是我带的兵,丢人!”他的话刺激着每一个人,当我们所有人再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黑成了一个样,但没人敢吱声,站在身旁的班长,都跟着我们一起受着惩罚,赵宇说这就叫“一人生病,全家吃药。”被这样一整,整个人都被汗打湿了,迫切的等待着连长下着带回的口令。
“向右转!”连长继续下着口令“接下来奔赴任务现场,每个人不准出声,不要口号,操场十圈,跑步走!”整个连队,除了班长们,剩下的人听到这样的命令都傻了,都已经累成这样了居然还要跑步,在黑夜的笼罩下,长长的队伍向前伸展着,慢慢的冲击着这黑暗,也不敢加快速度,背上的背包一晃一晃的,这才懂得班长为什么说要如此用劲的打背包,站在我前面谢俊的背包也上下颠簸,刚跑了一圈,操场上已经随处可见被散落的雨衣和拖鞋,而我的拖鞋也掉在了这操场上,反观熊豪就更惨了,抱着捆成一团的被子,左手雨衣,右手拖鞋,这样肯定丢不了,只是他的体力跟不上了,跑在队尾,红星从排头跑在队尾收拢着班里的成员,一只手推着熊豪,赵宇在一边凶着说:“都跟上了,跟不上的,回去抹牙膏。”可队伍还是越拉越长,等到十圈跑完,我们恨不得就地躺下,当站定时,迷彩帽都已经湿透,月光的照耀下,我看着前面一排排人的头上都冒着白气,我们就像刚烧开的一壶水一般,而且这壶水装的很满,边冒气还往外冒着沸水,呼呼的往外流着,可是怎么也浇不灭壶下的柴火,我已经记不清连长说着什么,我只能看到自己的帽檐上也因为太热向下淌着水滴,水滴从一个特别小的水珠逐渐变大,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的掉了下来。
当我们回到班里,终于解下背包,挨着背的那面也湿透了,一半干一半湿。赵宇关上了门,把我们都集中起来,看着我们一个个虚脱的样子,还没有卸下身上的装备,就听他喊道“蹲下。瞧你们一个一个的样儿,这算个啥,就累了?撑不住了?”我心里一凉,集合速度那么慢,怕是又要挨练了,赵宇起身走向身后,我们不敢回头,只听着私密柜被打开,然后传来一阵塑料袋的响声,当赵宇再次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手里居然拿着一大堆零食,还有汽水。
“好啦,都起来吧,把装具放地上,今天是熊豪的生日,让你们好好吃一顿!”听到这句话,我们顿时乐开了花,这意外的惊喜,儿赵宇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却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他的行为总会让我们猜摸不透,洁白的牙齿一个个齐刷刷的露了出来,看向今晚被折腾坏了的熊豪,透着黑暗他的脸上也都是汗水流出的黑道子,眼睛里却亮晶晶的闪着光,赵宇又拿出一个派,用他那发白的牙齿一口咬开包装,掏出打火机,“哒”的一声,显得格外响亮,黑着的屋子里,火机上的火苗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看着彼此的大花脸。
“呆着干嘛!许个愿吧!”
出乎意外的熊豪显然没有意料到班长竟然这样,本来还想着拖了后腿,回来以后肯定得挨练,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刚闭上眼睛许愿,我就看到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我们也小声的、哽咽的哼着生日歌,这时我觉得我们八个人的心紧紧的栓在了一起,熊豪一口吹灭班长手上的火机,黑暗又笼罩下来,使我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可一个个在这黑暗中却显得格外亲切,我能听到大家大口的咀嚼声,熊豪半天功夫却说了一声:“谢谢,谢谢班长,还有你们,能陪着我,是我拖后腿了!”鼻子却被他说酸了,班长骂着他,我的眼泪和口水一起往回咽着,看着他们,感受着他们,我想这就是战友情吧!班里再也不会嫌他慢、拖后腿,因为我们就是一个整体。
也只有在这里,才觉得长大后厌倦的垃圾食品、汽水,竟是如此美味,不禁觉得味觉有些倒退,小时候是爱吃吃不起的,长大后是吃得起而不愿吃,想着对身体有害,花钱买病受,舌头和味蕾也拒绝着,满满的一瓶汽水灌上一口就再也喝不下了。也许是吃不上的缘故,肚子又是真饿,怎么也填不饱,常常做梦都会满嘴涎水。新兵连更不允许我们自由去超市,有一次中午开饭的时候,班长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瓶冰可乐,饭前一支歌我们硬是唱了七八遍,嗓子正冒烟,看着那可乐咕嘟咕嘟的顺着他突起的喉结上下起伏,当时就觉得那一瓶可乐也太好喝了。忍了这么久,现在喝着竟觉得有些凉,可依然猛灌着,小声而又急切的撕开一个又一个塑料包装,大家又都好像是第一回吃,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一个劲的吃,甜的酸的辣的苦的统统咽了下去,狼吞虎咽之后,赵宇催促着说:“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训练!”听到这话我们才依依不舍的散开,上床后被子挨着肉显得格外冰凉,可心里却热热的。一直到好多年以后我再也吃不出这样美味的零食,再也没有当时那样的感觉,那味道就只留在了记忆里,供我慢慢咀嚼。顾不上这些,也来不及多想,吃饱喝足的我们躺倒就睡,睡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