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鑫厂事情处置到凌晨三点半才告一段落,崔黛林刚登上车准备离开现场,忽然从马路对面跑来七八个人,有男有女,神色慌张,哭哭啼啼。
他们拦住崔黛林的专车不让走,常青忙上前查看,问:“你们要干什么?”
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激动地质问道:“谁让你们扣押福鑫厂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做?我爸被你们气死了!”
原来他是刘渊的长子刘裕。
“大家别激动,只是暂时扣押,只要你们及时缴纳罚款和滞纳金,会还给你们的。”常青平心静气地解释,尽量缓解大家紧张激动的情绪。
“我爸死了,被你们气死了!”刘裕说着拍打着车头,痛哭流涕。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控诉起来。
常青和李怀明一看不对劲儿,难道刘渊真的出事了?
崔黛林也坐不住了,正要从车里下来,李怀明从外面摁住了门把手,不让她出来,她打开了窗户,命道:“我要下车。”
“书记,您还是先待在这里,家属情绪太激动了。”李怀明担忧道。
“松开!”
李怀明看她态度坚决,只好拉开了车门。
崔黛林走下车,径直来到家属跟前,抬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从容道:“我是街道党工委书记崔黛林,刘渊怎么了?”
刘裕怒吼道:“我爸听说你们搬空了工厂,又急又气,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崔黛林吃了一惊,忙问:“现在人在哪里?”
“在祥山医院,路上就不行了,没抢救过来……崔书记,是陈横那个坏蛋搞得我们家破人亡,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刘渊的子女哭天喊地。
“走,带我去看看。”
……
从医院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五点了。
刘渊死于心肌梗塞,他原本就有心脏病、糖尿病等多种病症,因为家庭困难,没有医保,也没钱住院治疗,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家里。
今晚三点左右,刘渊得知福鑫厂被搬空,气得从床上腾地就坐了起来,接着就昏迷了,家里慌忙叫了120。
120赶到时,他已经快不行了,医生在120车上对他进行了抢救,终究是无力回天,刘渊就此一命呜呼。
虽然刘渊之死与扣押事件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但终究是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而家属不依不饶,护住尸体不让人往殡仪馆拉。崔黛林不得不组织人手撰写汇报材料,上午一上班要给区委书记和区长当面报告情况。
稿子是李怀明主笔的,崔黛林亲自修改完善后,已经快六点了,她是个精力极其旺盛的女人,疲惫但不困,她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静静地思考了几分钟。
她内心承受着因为一条生命被夺走的痛楚和酸涩,而罪魁祸首是陈横,如果他不半夜突袭扣押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要怪就怪陈横!
801是崔黛林的办公室,有一百多平方米(向海市在2017年前尚未实施办公用房改革),内间办公室是崔黛林专属,李怀明的办公桌就放在内间办公室的门口,外间有50多平方,是个会客室。
六点,崔黛林从里间办公室里出来,双眼沾满血丝,脸上少了往日的清丽和温润,而多了憔悴和疲惫。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站在外间办公室一脸恭敬的李怀明,声音平静而温和地说:“李怀明,今晚辛苦你了。”
“谢谢书记,您才最辛苦,我这都是分内事,应该的。”
这时,常青迎了过来,快速汇报了与区领导秘书对接的情况,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九点左右,崔黛林要到区里向主要领导请罪。
行至走廊时,崔黛林忽然轻描淡写地问常青:“李怀明哪一年入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