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氏眯了眯眼睛,心里头暗暗称赞,荣安郡王倒是养了个好儿子,嘴上却半点不显现,板着脸说道:“眉丫头这病,多半是上回在荣安郡王府吓出来的,若不是你非要拉了眉丫头去看死尸,她也不至于就这么一惊一乍的,这个,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褚洛然装傻,大白氏也不是不会,褚洛然既然说褚芷浅什么也没跟他说,那大白氏就能把陆念眉被陆家吓着了的事情,引到褚洛然身上去,反正褚芷浅昨个儿也是拿这件事情做由头的。
褚洛然颔首:“夫人说的是。”
大白氏倒是很满意褚洛然这个态度,心气平和了些,说道:“眉丫头就是个普通的官宦小姐,看到可怜的人会同情,看到蛇虫鼠蚁会害怕,莫说是眉丫头,便是你让我去瞧那刑部的死尸,我也是害怕的。”
褚洛然端起茶盏来,并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说道:“夫人也知道陆二小姐跟旁人不同,她不该害怕,而且她心思缜密,比旁人更容易注意到细枝末节……”
褚洛然没说完,就被大白氏打断了:“怎么就不该害怕?这害怕,还有该不该一说吗?她入了京,突然害了这样的病症,是她甘愿的?”
大白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索性与你摊开了说,眉丫头府里是什么情形,我没有瞒过浅丫头,想来浅丫头也都跟你说了,眉丫头一直与她父母亲在任上,她母亲一心扑在她父亲身上,鲜少理会她,你说她心思缜密,比旁人更容易注意到细枝末节,是,我也承认,但她为何会如此?
还不是因为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打小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吗?我倒宁愿你说眉丫头是粗枝大叶,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人。”
褚洛然被大白氏说的一怔,显然大白氏这样的话,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褚洛然沉默了下去。
大白氏便继续说道:“这孩子打小心细,什么事情都窝在自己心里头,不肯让旁人操心,我头一回领了元智大师去的时候,她小小的人儿,眼下乌青乌青的,偏偏涂了厚厚的脂粉瞒人,我问她,为什么不肯说,她告诉我,说了只会让旁人徒增烦恼,她的病,却也不会好,所以才会不说。
我说句寒心的话,眉丫头怕是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被她的母亲敷衍过,她不想满心期盼的去寻母亲,却被母亲几句话打发回来,说到底,她是害怕,害怕自己的期待落了空,害怕受伤,所以宁愿守着自己的伤口躲起来。”
褚洛然的思绪随着大白氏的话,渐渐飘远,想起在竹林见到陆念眉的那次,陆念眉颤抖的像是才出窝的小奶狗,她害怕成那个模样,却还要瞒着人,只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褚洛然想起陆念眉每次死死攥住菩提子的样子,难道在她的心里,活人竟还比不得一个死物吗?就算她的生母靠不上,不是还有姨母?大白氏很疼她,她感受不到?为什么不肯与大白氏说一说心里的害怕?
大白氏见褚洛然神色动容,知道说到了褚洛然的心里去,便不肯停下来:“眉丫头也是个普通人,见到陆家的事情,会受到惊吓,会后怕,便是见到她生母穿着一双缀东珠的绣鞋,都要左右思量着,心里害怕的不得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个孩子,有胆识,有魄力,明明可以同你父亲一样,做个闲散的郡王,可你要争气,要往刑部里头去,要自己撑起来,但你不能让所有人跟你一样,尤其是眉丫头,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娇小姐,并不因为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胆子大的撑破天。”
“我懂了,多谢夫人教导。”褚洛然站起身来,他迫不及待的要去陆念眉身边,他一早与元智说过,要元智将菩提子要回来,菩提子在陆念眉看来,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元智开口,她会不会心里也害怕的要死?
“哎,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大白氏看着褚洛然走出去,颇为无奈,但想着方才的这些话,对一个外人来说,已经过了,遂摆了摆手道:“罢了,下回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