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车祸不严重,那么回他原本的体内应该是短时间里的事,”易大师这么告诉他,“所说的嗜睡,应当也是在适应身体。”
隋仰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他认为对谢珉更好的、自作主张的决定,因此心中的感觉更多是不确定和麻木。谢珉不是没有自作主张过,隋仰这么想。
而且谢珉确实是怕疼,没必要让他知道还有能够强行离开小兔的选项。
隋仰很记得谢珉受伤就痛得整张脸拧起来的样子。
比如在高二的十二月二十号早晨,余海市下瓢泼大雨。
谢珉想让司机绕路来宝栖花园接隋仰,说话时被他父亲听见了。他父亲大发脾气,谢珉和父亲吵起来,父亲摔了一个杯子,飞起来的杯子碎片划伤了谢珉的手背,流了不少血。
谢珉不带伞从家里跑出去,打车来接隋仰,路上还到药店买了绷带,自己在车里包扎。
隋仰坐进车里,看见谢珉头发和脸都湿了,手包得像个馒头,问他怎么回事,谢珉非说自己摔跤弄伤了,不肯讲实话。
隋仰盯了他一会儿,他又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谢珉嘟嘟哝哝地说“我爸就是这样一个人,捧高踩低、跟红顶白”,“以前他还天天去打探你学什么,逼我和谢程也去学呢”。
如果是平时,隋仰会和他开几句玩笑,把谢珉逗得跳起来和自己吵架,但那天隋仰实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情,只想知道谢珉受伤的原因。
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太冷,谢珉的面颊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的眼睛微微上挑,平时面无表情显得不好惹,不理人时很高傲,但这天看起来既不凶也不高傲,只是有点可怜。
见隋仰不说话,谢珉伸手推他,不高兴地说:“说完了,不许再瞪我了。”
隋仰和司机要了纸巾帮谢珉擦脸和头发,拆开他包得歪歪扭扭的绷带,重新给他用药店送的碘棒消毒,司机一直从后视镜看他们,雨砸在车顶,制造出很大的噪音。
谢珉的伤口很细长,不过不深,碘棒一碰到他,他就开始叫唤,跟隋仰说“痛死了,轻一点”。
“到学校先去医务室,”隋仰记得自己说,“如果要缝针就要去医院。”
“不用缝针吧,”谢珉开始讨价还价,又问他,“缝针会不会很痛啊。”
隋仰也没有这种常识,安慰他“应该可以打麻药”,谢珉就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谢珉以前吵吵嚷嚷,但在隋仰面前其实很乖,隋仰一认真,他就很听话。
这些年来,隋仰经常会详细地回忆过去,卓医生不赞成他这样的做法,认为只会损害他的精神状态。
但隋仰确实很难控制自己。他想谢珉冰冷的手脚,很大的脾气,娇生惯养的抱怨,还有谢珉的好性格,跟谢珉为他受过的委屈。
现在隋仰已经没资格瞪谢珉让他听话了,即便认真劝说,谢珉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的意见。
监控视频当中,在羊毛从中的谢珉突然挪动了一下,粉色的露出面积大了一点点。他很沉迷地在看电影,像要把十年来没休的假没看的电影全都看完。
待在他家的小兔当中,至少会比躺在医院忍受痛苦来得轻松。
隋仰如此合理化自己的决定,也愿意为此负责,毕竟谢珉也并不需要在他身边停留太久。
第13章
隋仰感到谢珉不是很希望自己为他改变工作计划,因此去了原定的饭局,虽说露面后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在回家的路程中,他收到了卓医生发来的问候短信,问他这几天的情况如何。
他回复她:“休息得还可以,所以没再产生幻觉。”
卓医生希望隋仰可以准时去做下一次心理咨询,但隋仰还不能确定。
他无法告诉卓医生,最近他家里暂时出现一只十分依赖他的乐高玩具兔,它是谢珉本人,会跟隋仰和平地聊天,调隋仰家里的电视,对隋仰的手指拳打脚踢,到隋仰的地毯上钻来钻去,而不是在拍卖会场离得那么近,都装视而不见。
隋仰早晨睁眼,小兔子躺在他的旁边枕头上。他伸手把小兔子拎起来抖一抖,可以听到谢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