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崆穴来风(下)

天之下 三弦 11202 字 5个月前

齐子概说道:“说是密道,若不是地道,只是一般通道,百多年了,崆峒会没发现?”

诸葛然道:“那也未必,你铁剑银卫真能走遍甘肃每一座山每一块地?”

齐子概摸着下巴道:“总是十有八九。”

诸葛然道:“那就是十缺一二啰!”

齐子概道:“小猴儿是信他了?”

诸葛然道:“如果是通道,那就有路,《陇舆山记》记载了甘肃一带地形,不知花了多少功夫考究查探,真有一条路,作者不会没发现。他既然没发现,就该是密道,这密道肯定是平常见不着,所以才会认为是挖条通路出来。可胡净说得对,挖通一座山,这不合适。”

齐子概道:“小猴儿话说得比山路还弯折,不清不楚。”

“得挖一段,走一段。”胡净插嘴道,“那该是个盆地,一块空地周围围着许多小山。山不高,不深,前边看过去是山,左右看也是山,没有路,也没人爬,可山后头是片平地,挖过两座小山之间,就是密道,这才合适。就算爬到高处看,也只看见山,看不见路,因为路在山腹里头。”

齐子概哈哈大笑,说道:“有理!所以往上游走去,密道就在那吗?”

胡净忙道:“那倒未必,只是凿山不易,河川过处,冲刷土地,附近的土质就软些,凿洞方便。景风兄弟说前方山岭层层叠叠,可能性大些。”

齐子概点点头,道:“那走吧。”

一行人重又出发,往上游走去,每到一处,诸葛然必然逼着齐子概踩破冰川,放羊喝水,齐子概怪道:“你伺候这两只羊倒像是伺候祖宗似的。”

诸葛然冷冷道:“你学两声羊叫,我也伺候着你喝水,叫不?”

一行人又走了一天,第二日中午,齐子概凿了冰川,那羊在洞口嗅嗅,却没喝水。齐子概笑道:“小猴儿,这两畜生喝撑了。喝这么多冰水,怕着凉了,饶它们一回吧。”

诸葛然脸色凝重,望向对岸山壁道:“我就说,这畜生比你们有用多了。”

齐子概见了,问道:“有头绪了?”

诸葛然道:“羊性喜洁,水浊了便不喝。下游的水它都喝,怎地上游的反倒不喝?”

李景风不解问道:“怎么回事?”

诸葛然道:“冰川冲刷河床,松软处夹着泥沙,到了下游,泥沙才稀释沉淀。这一带河水把泥沙都带下来,水质脏,所以羊不喝,可见周围土质松软,合了胡净的说法,挖洞容易。”他举起拐杖,指着对面山壁处,“要是那里没收获,又得从头来了。”

那河约摸百余丈宽,李景风望向对面,忽地一个黑点晃过,李景风待要细看,突然流泪不止,只得眯起眼睛,后边便看不真切。

齐子概问:“怎么了?”

李景风擦拭眼泪,道:“我瞧见什么东西经过,不知是鸟还是走兽。”

众人望向对岸,白茫茫一片山壁上,只见一只飞鸟从雪中飞起,飘忽忽地往远方去了。

齐子概道:“休息会,别看了。”

搭起帐篷后,李景风怕伤着眼睛,早早歇息。过了一会,胡净走入,说道:“这是煮热放凉的羊奶,我帮你滴眼睛。”

羊奶能治雪盲?李景风问了胡净,胡净也不清楚,只说是诸葛然吩咐的,一刻钟滴三次,要持续一个时辰才行。“他说你这双眼睛重要,得养着。”胡净道。

李景风不知有没有用,不过羊奶滴入眼中,确实颇为清凉。

这段时间相处,胡净已知李景风确确实实是齐子概的“朋友”。相较之下,这里身份最低的反倒是自己了,不由得叹口气道:“希望快点找着密道,把前债清一清,以后我就别巴想什么怒王宝藏,找个大户人家当保镖去。”

李景风问道:“什么怒王宝藏?”

胡净一边帮他滴羊奶,一边笑道:“这是咱们这一行的传说。据说啊,怒王入京时收了一批贪官家产。怒王战死边关,尸体还是当时华山掌门李疏凉抢回来的。大战过后,蛮族退出关外,群侠与义军怕蛮族卷土重来,不敢离开边关,可怒王的尸体不能不收埋,李掌门就把怒王的尸体运回京城,交给当时衡山掌门定闻师太,打算先安葬在京城。”

李景风问:“然后呢?”

胡净笑道:“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李疏凉跟怒王回京,从此失踪不见,李掌门没后人,他徒弟一个姓严的接掌了华山,所以华山现在的掌门姓严不姓李。”

李景风问道:“好端端的,怒王跟李掌门怎么失踪的?”

胡净道:“就因为这事古怪,闹了好些说法。有一说是回去路上遇着前朝败兵,李掌门为了保住尸体,力战身亡,尸体让那些败兵碎尸万段,煮熟吃了个精光。”

李景风皱眉道:“怒王一生英雄,若真是这般结局,也太凄凉……”

“还有个说法,是说李掌门回到京城,跟定闻师太商量后,觉得怒王这等英雄人物不该走得冷清,于是把城里搜刮来的宝物一起陪葬,又怕后人见猎心喜,挖掘怒王陵墓,索性把尸体跟宝藏都交给李掌门,李掌门将怒王尸体跟那批财宝埋在一个隐密处,又将埋葬怒王尸体的工人杀光,自己殉葬,这样就没人知道那批宝藏跟怒王尸体的下落了。”

李景风惊呼一声,道:“若李掌门当真是为怒王殉葬,那真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但又转念一想:“那些被杀害的工人又是何辜?李掌门要全义,却拉他们作垫背?”

“只是李掌门跟怒王尸体下落不明,又引得少林寺不开心了。”

“为什么?”李景风不解问道。

“这又关系到怒王宝藏里头一样重要宝物。”胡净道,“少林寺两大神功之一的洗髓经。”

“洗髓经?”李景风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功,但听胡净说得利害,又问,“这跟怒王有什么干系?”

“洗髓经在怒王身上啊。至于怎么会到怒王身上的,我就不清楚了。据说少林寺怀疑是华山私吞了经书,昆仑共议前没少跟华山打架,后来一晃三十年,没见李掌门出现,也不见华山有人练成洗髓经,渐渐地也就相信跟华山无关,只是因着这桩事,落下之后两派在疆界上的争执。”

“所以胡大哥盗墓是为了找怒王宝藏?”

“盗墓的都有这个想望,就盼着某天掘啊掘,掘出个怒王宝藏来。”胡净道,“不过这百年来,我这些个同行怕不把九大家埋了人的地皮都给翻遍了,连怒王的脚毛都没找着一根,就当是我们这行的一个念想吧。”

李景风想着,叹道:“这样说来,怒王的尸体真是给前朝败兵劫走了?”

“那也未必。”胡净道,“还有个说法,很多人都听过,可少人提。说怒王不是战死,是给李疏凉在乱军中趁乱打死的。”

李景风惊呼一声:“这怎么可能!”

胡净道:“定闻师太套出了真相,击毙了李疏凉,但怕闹出大事,你想想,衡山掌门打死华山掌门,这得出多大乱子?于是在城外找了个地方安葬怒王,推说不见李掌门回来。可这样说,洗髓经又去哪了?想来定闻师太也不敢拿出来,估计是跟怒王一起埋了。”

李景风道:“这也把人想得太险恶了,李掌门没杀怒王的理由啊。”

胡净道:“这还不是最险恶的,还有一种说法更险恶。”

还有更险恶的?李景风当真想不到,于是问:“什么说法?”

胡净低声在李景风耳边说道:“据说,怒王是九大家合谋杀的,把当年的宝藏分了。你瞧瞧,怒王死后,这天下是谁管的?怒王不死,现在又是谁的天下?”

李景风真没想到这可能,道:“这……怒王拯救万民,真要被害死了,不就跟铁剑银卫派出去的死间一样?好人不该是这种下场!”

胡净道:“天公无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说来忽悠笨蛋的。照我说,人哪,照看住自己就好。”

李景风默然不语,过了会才道:“胡大哥,天公无眼,难道人眼也跟着瞎了?天不报,也该有人报,这世上也有三爷这样的人物。我宁愿相信李掌门是帮怒王下葬后出了意外。”

胡净道:“我也这样想,要不,天天挖死人骨头,有意思吗?”

李景风在帐篷里辗转反侧,自入江湖以来,见着的听着的都是自己从未想过的。萨教的蛮横,死间的遭遇,怒王的下场,自己当初指望加入铁剑银卫保家卫国,没想过这世道远比自己所想更加险恶。

迷迷糊糊间,帐篷里温度骤降,李景风心想,难道是我没把帐篷拉好?正要起身,一条矮小黑影从帐篷外摸了进来。李景风望去,见这人身量不高,肯定不是三爷,却比诸葛然高些,许是胡净?可他半夜摸黑进自己帐篷做啥?

他目力极佳,下午滴过羊奶后,眼睛的刺痛好了许多,借着帐篷外微弱的月光望去,见那人影蹲在那儿翻找他的行李,找到几块肉干馒头,坐着吃了起来,吃得甚是急促,像是饿了几天似的,看身形,似乎比胡净矮小些。

荒山野岭的,竟然有人偷吃的?李景风见他吃得惶急,心中不忍,低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那人吃了一惊,跳了起来,转头看向李景风。李景风怕他心急伤人,缓缓起身,口中道:“别怕,我没恶意。慢慢吃,别慌。”

那人定定看着李景风,把满手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吞下,四肢着地,缓缓爬向李景风。李景风见他来势甚缓,似乎并无恶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在这?”帐篷甚小,他话还没问完,那人已趴在他身上。李景风皱起眉头,正要推开对方,那人忽地掀开棉袄,低头往他脸上吻去。李景风大吃一惊,伸手一推,却摸到一团温软柔腻,竟是女人胸脯——棉袄底下竟无寸缕!李景风更惊,脸红心跳,忙缩手喊道:“你干嘛?快起来!”

那女子也不理他,只把胸口往李景风身上磨蹭,不住亲吻李景风,伸舌头舔他脸颊。李景风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大声喊人道:“三爷!副掌!胡大哥!”

忽地,“哗啦啦”一阵响,那女子惊叫一声,已被拖出帐篷,李景风连忙跟出去。

帐外,雪地反射月光,甚是明亮。齐子概身旁站着诸葛然,手上拎着那女子,像是拎孩子般。李景风再看那女子,只见她衣襟敞开,露出丰满胸脯与一双长腿,顿时脸红,忙转开头去。

胡净也听到声响走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见到那女子,也吃了一惊,问,“这婆娘哪来的?”

那女子被齐子概拎起,慌张挣扎,喊道:“别,打!别打!”她咬字古怪,语音生涩,极少说话似的。此时她衣不蔽体,眼看就要从衣服中滑落,齐子概怕她着凉,松开手,那女子双脚甫落地,转身要逃,齐子概抓住她手腕,那女子挣脱不开,突然大哭起来,跪在地上,不住向齐子概求饶道:“别,打!错,我错!错!萨阿,原谅我的错!”

她口出“萨阿”,众人不由得警惕起来。齐子概大声道:“你是萨族人?”

那少女听他大声喝叱,哭得更大声,瑟缩成一小团,不住发抖。

诸葛然冷冷道:“再大声点,看是先吓死她还是先冻死她。”

齐子概伸手,将她衣服掩上,“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这女子服装不比寻常。那身衣服并非单纯棉袄,而是在厚重的棉花上缝满各种羽毛各式兽皮拼装出来的,像是用旧衣拆解缝补而成,里外两件都是长袍,里头并无贴身衣裤,因此一旦敞开衣服,里头胴体尽露。

诸葛然拄着拐杖,眉毛一挑,“穿这样倒是利索,我回头教点苍的妓院也弄几套这样的,方便。”

那女子见齐子概帮她穿衣,竟又将衣服敞开,抱向齐子概,往他脸上吻去。齐子概忙缩头后避,女子没吻着,又把手往齐子概下体摸去,就要蹲低身子。齐子概哪能让她得逞,连忙向后一退,喝道:“别乱动!”一时之间,武功盖世的齐三爷竟有些手忙脚乱。

诸葛然似是觉得有趣,道:“这娃儿倒是有意思。”

齐子概骂道:“小猴儿,帮忙啊!”

诸葛然道:“帮哪部分的忙?裤裆里的忙我帮,裤裆外的你自个来。”

齐子概抓住那女子手腕一拧,那女子吃痛,哀叫一声,齐子概顺势将她身子翻转过来,从后将她衣服掩上,双手环抱,不再放开,喊道:“别动,别动!唉,叫你别动!”

那女子似是听懂了,垂下头来,双眼红肿,模样甚是无助。

李景风一直不敢回头,问道:“三爷,副掌,现在怎样了?”

齐子概道:“没事了,你转过头来。”

李景风转过头来,见齐子概已经制服那女子。只听齐子概说道:“你别脱衣服,也别乱动。唉,你听得懂吗?”

诸葛然摇摇头,走到女子面前,伸出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她肩膀,示意她看过来,双手做了个紧上衣领的动作,又用眼神询问,道:“懂吗?”

那女子眼神有些迷惘,随即点点头。

诸葛然问李景风:“她去你帐篷里干嘛?偷你那根棒槌?”

李景风脸一红,道:“她来找吃的。”

诸葛然道:“那多拿点给她。”

李景风应了一声,把自己帐篷里的干粮肉干都拿了出来。那女子见着食物,原本迷惘的眼神顿时精神起来,齐子概放开她,她便往食物扑去,却被诸葛然挡下。她见诸葛然挡在面前,有些迷惑,随即又要解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