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风过留痕(下)

天之下 三弦 5776 字 5个月前

李景风恍然大悟,是廖明!廖明带着铁岭帮的弟子来了!

确认敌人是谁,李景风驱马回告,李四两得知是廖明,不禁破口大骂。

“他料我们没粮,这些财宝带不走,要来抢劫!”李景风道,“我估计有近百人。弟子们伤的伤,疲的疲,得快些走!”

李四两催促众人赶紧收拾,李景风道:“把这些车都堆在镇西大院前,塞住道路,耽搁他们。”

李四两赞道:“兄弟真是细心。”

李景风也不跟他解释,骑马往镇西大院赶去。

“廖明回来了!”李景风喊道,“老伯,咱们快走吧!”

那老头正在大厅与阿茅系着一条丝线,见他来到,笑道:“我这也差不多了,你们等会。”说完往后院走去。

阿茅听说廖明回来,急道:“这当口还磨叽什么?你走得快吗你?”

李景风道:“我备了马,可以载着老伯,不耽搁。”

一会后,老头重又回来,李景风见他抛去拐杖,背挂大弓,双手抱着两大桶箭,怕不有几十斤重,双目虽然失明,但精神奕奕,哪见之前老态?讶异问道:“这是做什么?”

阿茅没见过老头如此精神,不禁愕然。

老头放下箭筒,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可见份量:“你们是伤兵疲兵,马又拉了一天粮,追兵精神充足,肯定会被追上。你们得要人断后,拖延追兵。”

阿茅瞪大了眼,这老头胡说什么?

“阿茅,以后你跟着李大哥,他是好人,会照顾你。”老头说道。

阿茅怒道:“你是个瞎子啊,瞎子!你拦什么追兵,攒你一下都摔断你一身老骨头!”

李景风虽然知道他本事,但他毕竟眼盲,一个弓手眼盲又有何用?忙道:“老人家,拖延这事交给我,我本事好,有办法脱身。”

“左边门拴!中!”劲风伴随话语声从李景风面前扫过,阿茅甚至没看见老头几时拉的弓,几时发的箭。

夺的一声,李景风瞧得清楚,那箭正插在左边歪斜大门上的门栓,半根箭陷入木内,羽尾微微震动,可见功力深厚。

阿茅这才知道,这糟老头不仅不糟,还身怀绝艺。

“这是我家庄园,一草一木我都清楚,现在天黑,他们瞎,我却不瞎。”

阿茅知道老头是认真的,他真要留下来。

“你当我是猫是狗?喜欢了养着,不喜欢就送人?”阿茅气得跺脚,急红了眼眶,他拽着老头手臂:“臭老头,我们躲地窖去,管这些人去死!我们躲起来,有粮有水,住一年两年都不是事!你别狗拿耗子,你忘记他们怎么打你吗?”阿茅奋力拉扯,却哪里拽得动老头半分?

老头摸着阿茅的头,微笑道:“你那串风铃得留着,哪天养胖了,戴着可好听了。”

阿茅嚎啕大哭:“我粮都给你找来了,你怎么还不要我,你怎么还不要我!”

他甩开老头手臂,转身要跑,忽地背后一记重击,顿时昏了过去。

老头将阿茅拦腰抱住,对李景风道:“上回我欠了你,这回又要欠你,把命还在这就是。这孩子日子难熬,学坏了,本事又不足,性子不改定遭横祸。”

他将阿茅递给李景风,李景风打横抱着阿茅,忍不住道:“前辈,我们一起走吧。”

老头仍是摇头:“离开这庄园,我就是个瞎眼老头,只是拖累,你照顾不了这么多人。”

李景风再无他话,抱着阿茅上马,望向院内。两年前,自己与这老人初见,因着这老人的一箭,往后日子才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照着老人的指示,残粮与空车塞满从镇西出镇的唯一道路。老头将箭分藏于各处,伏于屋角,凝神倾听。

往镇西的马蹄声渐远,李景风他们离去了。

黑暗中,万籁俱寂,唯有风声。

风声又带着马蹄声由远而近。

来了。

廖明领着他妻舅铁岭帮帮主陈修以及一众弟子追来,见着了塞满道路的粮车与空车。

“这群狗娘养的哪来这么多粮?”廖明骂道。

“有其他路吗?”陈修问。

廖明正要开口,忽地“嗖”的一声,廖明甚至没察觉发生什么,一支利箭已穿过他胸口。

“有埋伏!”陈修吃惊大喊,翻身下马。他们不知道,马蹄声、呼喊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刷刷刷,一连三箭射来,每一箭都快逾闪电,两名弟子中箭倒下。射往陈修的那箭射穿马腹,要不是陈修躲在马后,这一箭早要了他性命。

“院子里!”陈修伏低身子,“院子里有埋伏!举盾,冲进去!”

三十名弟子举起小圆盾冲向院内,九十余名弟子跟在后头冲锋。

刷、刷、刷,连续几箭射在圆盾上,劲力之大竟让持盾弟子手臂一麻。

但他们没见到敌人,一个人都没有。不可知的危机弥漫在暗夜中。

老头伏于屋檐上,他听见箭头撞击圆盾的声音,听见士兵的呼喊声,听见夹杂在风声中的风铃声。

“什么东西?”一名弟子绊着细索,正要低头去看,一支利箭穿透他小腹。

他能分辨自然的风铃声和被人搅动的风铃声,前面那种声音温柔、自然、不规律,但听着舒服,后者显得凌乱、急促。

“屋顶!在屋顶上!快追!”

行踪暴露了,他不意外,老人翻身跃向后院,在大院中不住游走,脚步像猫一样轻柔,没有任何声响。

他熟悉这里,这是他亲手打造的庄园,每一个地面突起,每一朵花香,每根梁柱的凸出都是他在建庄时特意留下的记号,让他清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不需要拐杖,子时方过,黑夜里,这瞎子是唯一的明眼人。

一支利箭从客房里穿出,一个人倒下。

谁?在哪?多少人?陈修无法分辨,铁岭帮的弟子更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