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齐子概所教破龙蛇变之法虽然有用,但那是指两人未有损耗,能全力放对的情况下。方敬酒上船不久,体力充沛,沈未辰虽将三清无上心法练至一品,功力体力更胜当初,然而久战多时,真力耗去七八,方敬酒与她交接几招,觉得她内力反不如初遇时深厚,当即判断出她气力不济,索性弃了龙蛇变,改用走龙蛇,短剑运使真力格她唐刀,长剑快速砍劈,长短相格,短兵较易施力,沈未辰更难握刀。
说起来,这招也是方敬酒从齐子概身上学来。当初江西一役,齐子概便是用这手法破了他的龙蛇变。
双方交接几招,沈未辰只觉手臂酸软,再难格挡,顾青裳见沈未辰势弱,顾不得大腿伤势,跛着脚抢上将长剑递出,夏厉君绕至方敬酒身后挥拳。三人兜圈似的夹击,方敬酒只得长短剑护住周身,不住回身闪避,他身法当真诡异,几个回旋,忽前忽后,长剑忽左忽右,短剑忽刺忽劈,三人联手也难占上风。
顾青裳与夏厉君武功远不如方敬酒,尤其夏厉君以一双肉拳应付方敬酒这种功夫最是困难,然而眼下却是夏厉君对方敬酒威胁最大。原来夏厉君知道方敬酒是强敌,全然不顾防守,随时扑来,若在平时,方敬酒一剑收拾了夏厉君就是,但这沈大小姐出手之速犹在自己之上,只怕这一剑戳入夏厉君要害同时,自己腰腹也得穿个透明窟窿,局势比上回那砍不中的莫名其妙小子更危险。
这群青城来的人真是讨厌,男的女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按牌理出牌。
三人又过十余招,沈未辰右手越来越酸软,方敬酒察觉她力弱,短剑奋力荡开唐刀,长剑就要刺出。沈未辰闪避不及,猛地掏出峨眉刺架住方敬酒长剑,方敬酒“咦”了一声,短剑砍劈,长剑突刺,沈未辰右手乏力,左手举峨眉刺阻挡,右手用唐刀去格他短剑,虽然与龙蛇变不同,长短兵搭配使用倒也有几分相似。
这几下把方敬酒招式打乱,顾青裳趁机使衡山“梅花三弄”,长剑连点方敬酒胸口三处要害,方敬酒手忙脚乱,不得不后退。夏厉君一拳挥向他面门,方敬酒侧头避过,铁拳门的拳脚毕竟有独到之处,夏厉君一拳挥空,屈肘横扫撞中方敬酒胸口。方敬酒胸口剧痛,短剑一转,反手握剑插入夏厉君手臂,夏厉君哼了一声,一脚踢去,方敬酒抽刀着地一滚,扑向舵楼,说到底,拦下这船才是首要。
苗子义见方敬酒扑来,心惊胆战,沈未辰早猜着方敬酒目的,从后追上,唐刀掷出,方敬酒转身架开唐刀,沈未辰已掏出另一支峨眉刺戳向他。四人又斗在一起,舵楼里还有三五名护卫弟子,奈何武功低微,靠近不得。
顾青裳喊道:“苗先生快逃!”苗子义望向外头,战船已在河口处,只差着几丈。他道:“还差一点!”
此时船速越来越缓,料是被敌船追上勾扯,猛地战船一顿,戛然而停,苗子义吃了一惊,喊道:“糟了,动不了啦!”那四人斗得正欢,刀光剑影,他不敢靠近,忙爬窗钻出,也不知多少船只勾着战船,远远望去,敌方大船已逼近,眼看就要交接。
方敬酒道:“拦不住了,你们还不快逃?”
苗子义高声大喊:“扬帆,左转!”钻回舵楼,冒险跑至舵旁抓住舵盘。舵盘沉重,平日便要三五人转动,此时战船漏水,船底下沉,更难操控,他只单手,力气不够,忙喊道:“来人帮忙!向右扳到底!”
三名弟子抢上抓住舵盘,使劲往右扳,苗子义见来不及,喊道:“还有人吗?快!快来人帮忙!”
沈未辰见他如此焦急,知道是要事,逼开方敬酒,抢上几步,峨眉刺插入舵盘间隙,用尽余力向下一扳,终于将船舵扳动,战船虽动弹不得,却缓缓向左侧打横。
方敬酒少了武功最高的人牵制,从后抢上,一剑挥下,沈未辰背上一痛,也不知伤口深浅。夏厉君虎吼一声,将方敬酒扑倒在地,铁拳往方敬酒脸上不住挥下,方敬酒举臂护住头脸,被打得手臂剧痛,双脚一掀将夏厉君掀翻开来。幸好顾青裳大腿受伤,不良于行,方敬酒惊险避开胸口致命一剑,却免不了背上挨上一记,忙一个鲤鱼打挺站起,长剑刺向顾青裳。
顾青裳架开长剑,方敬酒矮身回旋,短剑插向顾青裳腰间。沈未辰大吃一惊,峨眉刺刺向方敬酒,无奈手足酸软,竟是力竭。方敬酒短剑丝毫不受阻碍,顾青裳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待死。
忽闻“砰!”的一声巨响,船体剧烈摇晃,船身歪斜,众人立身不住,全都东倒西歪摔倒在地,方敬酒这一剑竟刺了个空。
这犹不止,船身右高左低,几近翻船,所有人都向左侧滑去。方敬酒站不起身,恰恰滑向沈未辰处,沈未辰背靠船板,见方敬酒滑来,双手峨眉刺插入壁板借力,奋起余力双脚并拢踢出,方敬酒被踢中胸侧,大叫一声,身子风车似的打了几个圈向上滑出,模样甚是滑稽。
船歪斜得厉害,方敬酒才刚转到舵楼门口,又滑了下来,他一身功夫全在双剑上,这地方连站都站不起来,下去跟沈未辰拼拳脚,不得被活活打死?忙将短剑插入地板,强忍疼痛缓缓上爬。
不一会,船复又下沉,大起大落,直把几人给颠得离地两尺。方敬酒又滚了几圈,不知去向,沈未辰起身望向窗外,这船竟缓缓向河口平移过去。
原来苗子义知道走不了,故意将船体打横,华山大船闪避不及,猛然撞上,几乎将战船撞翻,这才有方才救了顾青裳一命的剧烈颠簸。苗子义借这力道,又是顺流吃风,让战船平移数丈,缓缓向河口漂去。
苗子义高声喊道:“快逃!船要沉啦!”说着爬窗跳水逃生。沈未辰扶起顾青裳与夏厉君,三人奔至船边,见青城弟子纷纷跳船逃生,华山弟子也逃回自家船上,于是将峨眉刺插回腰间。三人同时纵身跃下,游向岸边,五牙战船在身后缓缓下沉,恰恰堵住河口,几艘小战船拉扯不住,只得弃了钩索免受牵连。
华山驱小船来追,华山弟子站在船上,持长枪往落水的青城弟子不断戳刺,河水渐次被鲜血染红。沈未辰心下不忍,又见有船只向她们靠近,扭头往河边游去。
三个姑娘各自负伤,沈、顾两人身上金丝甲不及脱下,入水便沉,只能拼命上游,沈未辰身上射月弓更是累赘,但那是父亲所赠,不忍丢弃,夏厉君皮甲与拳套也是重器,行动更迟缓,沈未辰伸手拉她,被夏厉君拨开。沈未辰知她不希望自己因她受累,顾青裳也道:“妹子自己逃生,别理我们,各安天命就是!”
沈未辰哪能不理?忽地一波浪头打来,沈未辰吃了一口水,方才浮出水面。回头见华山船只追来,只得奋力前游,游了许久,只觉手足酸软,离岸边甚远,无论如何也抵达不了似的,又看向周围,顾青裳和夏厉君俱已不知踪影。沈未辰高喊了几声姐姐,不见应声,更是凄惶,一阵头晕目眩,又呛了几口水,见稍远处都是华山船只,只得打起精神勉力前游。
到底游了多久,沈未辰也不知道,或许没很久,但沈未辰只觉得很累很累,等到终于上岸,几乎站不起来。
还不安全……她回头望向河面,已有华山船只向岸边驶来,要捉拿上岸的青城弟子。
得快些走。瀛湖两岸多是丘陵山地,沈未辰见前方有山林,甚是隐蔽,往山林走去。
她不知道顾青裳与夏厉君去了哪,是随波逐流在别处平安上岸,还是被船只追着,被戳死在河面上?抑或是体力不继葬身鱼腹,或是遭擒?
沈未辰都不知道,她好累好冷,脚步沉重,伤口格外疼痛,要不是一口气撑着,几乎要晕过去,强打精神蹒跚走进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