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和费祎都是老成持重之中,不随意说话,但分量极重,因为他们本就是接下来的后诸葛亮时代的蜀汉掌舵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徐靖的年纪,估计比杜琼还大几岁,坐在那里,昏昏欲睡,所以,对于魏延之死,貌似听而未闻,老神在在的样子。
但也正因为有徐靖的存在,杜琼才不敢过于放肆。
杜琼观天象,测未来,解谶语,堪国运,这些,都是技术活,并且是独家专享的技术活,谁也不敢在他的专业上置喙。但在徐靖这个老名士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徐靖一张嘴,天下任他说。人家不需要专业,只要是他徐靖说的话,有时候,甚至比皇帝陛下下的圣旨还管用!
谯周站在前列,请求清算魏氏满门的话已说了两遍,却没有得到皇帝陛下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回应,这让他的心里也打起了鼓,他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老徐靖一开始说了诛杀魏延的话之后,便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再无任何言语。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站的什么队。
所有人,都沉默地盯着皇帝刘禅。
此时的皇帝刘禅早已经忘记了为相父之死而悲,魏延杨仪事件颠倒往复,让一场悲剧变成了闹剧,他哪里还顾得上悲伤。
刘禅陷入茫然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谯周尴尬地站在当中,不知道该是继续上奏,还是退回班中。
就在这时,大殿侧门处,一道身影出现,却是宫中服侍太后的小黄门,那太监违反礼制直接就进了大殿之上,靠近皇帝刘禅,轻声耳语一般地奏道;“陛下,吴太后请您到慈宁宫去一趟。”
刘禅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太后请自己去慈宁宫,能有什么事情?自己这里,天都要塌下来了啊。
他瞪了小太监一眼,却发现太监没有抬头,再次开口强调一遍:“陛下,吴太后请您到慈宁宫去一趟。”
刘禅觉得脑瓜子嗡嗡地痛,脑门儿一跳一跳的。
去一下也好,说不定,太后已经都哭得昏天黑地了,自己去安慰一下太后也是好的。再说了,朝堂上闹哄哄的一片,能议出一个什么子某寅丑来?还不如去听听太后的意见。
吴太后并非刘禅的亲生母亲,但刘禅自小没了母亲,视其为母。孝敬有加。
吴氏兄长吴懿,此时为汉中都督,迁车骑将军,授符节,领雍州刺史,封济阳侯,镇汉中——这一切,都是诸葛亮临终前的安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朝会并没有散,这个时候,谁敢不呆在朝堂呢?
从国事的角度上讲,现在呆在这里,就是为国分忧。从私事的角度上讲,接下来的蜀汉朝堂后诸葛亮时代,自己本人,自己家族,自己所在的帮派能分到多大的一块蛋糕,也许就是这眼巴前的事情了。所以,谁也不敢擅自离去。
坚持,必有所获!
放下大臣们在这里三三两两议论不说,单说刘禅带着掌印太监等人匆匆忙忙向慈宁宫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问那小太监:“太后安好?”
那小太监急急答道:“启禀皇上,太后自从接到丞相去世的消息后,已经哭了很久了。”
“那你们为何不好好劝说太后节哀?”刘禅的语气有点严肃了。
那小太监被吓得一激灵,道:“陛下,小的们如何敢不劝阻?只是太后伤心过度,哪里是我等下人能够劝阻的?”
刘禅其实也并没有刻意怪罪这些太监的意思,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在为人上,刘禅一向并不苛刻。
吴太后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自己的感情却是深厚,当然,太后对相父的感情,同样深厚,先帝驾崩后,诸葛丞相对于蜀汉帝国的意义,蜀中三岁的娃娃都知道。
而如今,这蜀汉的顶梁柱子倒了,她老人家焉能不伤心。
此时,慈宁宫内,眼眶红肿的吴太后正勉强地拿着一封信,两眼发呆,不知所措。
大长秋李公公跪在旁边,一直沉静地低着头,一点声息也无,仿佛这个整个人都不存在似的,连一点呼吸的气息声都没有。
吴太后是先帝到蜀中后娶的夫人,后被立为太后。她本也是北方逃亡之人,与兄弟吴懿早年一起流亡入川,被刘焉的世子看中,娶为妻子。但丈夫很早就去世,小叔子刘璋成为益州牧的接班人,嫂子吴氏寡居许多年。
刘备入川,先任益州牧,后晋汉中王,再即皇帝位,娶吴氏为妻,立为皇后。太子刘禅即位,吴氏被尊为太后。
刘备娶吴氏,也算是对蜀中土著们的邀买人心之举,另外,对于自己继承了刘璋的政治遗产,在情理上,也算是一个起码的交代。
信,是大长秋递进来的。
本来已经哭得昏天黑地的吴太后,一接到这封密信后,顿时就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按说,这样的密信,不该先递到太后的手上,但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从前线回来的密报,被直接递送到大长秋的手里,再转到皇太后吴氏的手上。
信有两封,一封是征西大将军南郑侯魏延的亲笔信,一封是平北将军马岱的亲笔信。
看见皇帝来了,吴氏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将信递了过来,沙哑着嗓子道:“陛下,你自己看看吧——”
刘禅连忙接过来,看着这两封信的署名,一时也愣神了,不知道先看哪个好——一个是叛国的恶贼,一个杀死国贼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