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刚刚才接到密报,说南郑侯征西大将军魏延谋反被诛,人头已经送往成都,现在,魏延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是……几个意思?
诈尸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也太渗人了吧。
魏延稳稳当当地坐下来,看了跟随自己进来的三个年轻人紧紧守护在自己身后,笑骂道:“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夫滚开!怕德信他们伤害老夫不成?”
那三人讪讪地散开了些,却依然警惕地守护着老魏延。
要知道,他们和沈腾分道扬镳的时候,腾哥儿可是有交代,假如老侯爷有一点闪失……
话里话外隐藏的意思,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那家伙可是连成年的豹子都打死了的。
豹子肉串儿的滋味,啧啧,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魏延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碗,道:“怎么,老夫一日一夜三百里,过来连一碗茶水都讨不到喝么?”
马忠连忙口称“怠慢”,手忙脚乱地给魏延添了一碗茶水。
魏延端起一碗茶,扭头四处看看营帐里面的陈设,发现除了几张凳子,一个几案,墙上一张大大南中地图,无他。
魏延赞许地点点头,看着马忠道:“军中传言,新一代的将领之中,唯德信最为智谋,传言果然不虚啊。”
马忠却只是躬身一礼,道:“末将不敢。”言语中,不敢有丝毫的喜悦与骄傲。
在这种诡异的场面下,马忠怎么可能会被魏延这个“死去活来”的征西大将军南郑侯爷的一句虚无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张嶷也只是冷冷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张嶷此人,在战阵之上,果敢勇毅,外人都以为他只是一员猛将,其实才不是,他的心机深沉处,即便是马忠,也不一定比得了。二人不同的,马忠善于大谋略,而张嶷善于随机应变,在战术上更胜马忠一筹。
二人都曾经和魏延一起打过仗,自然知道人家南郑侯爷征西大将军的身份不是白白捡来的,那可都是在战阵之上一刀一枪拼杀得来的。
魏延镇守汉中十多年,曹魏不敢觑蜀汉一眼,不都是人家魏延之功?
即便丞相亲临前线,掌握了汉中都督府所有的兵权,不一样要给人家汉中太守面子?以延为督前部,领丞相司马,遥领凉州刺史。
建兴八年,诸葛亮派魏延西入羌中,曹魏后将军费瑶、雍州刺史郭淮与之战于阳溪,魏延大破淮等,迁为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假节,进封南郑侯。
这个时代,放眼整个蜀汉帝国,没有一个将军的地位是“躺平”而来的,不存在,一点也不可能!
但是,一个刚刚在密报上已经“反叛被诛”的南郑侯,现在却活生生地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喝茶,这就让人不得不万分警惕了。
说实在话,这个时候,接待魏延的后果,可能比接待孙吴的代表更令人感觉脊背发凉。
张翼本就是个急躁性质,对魏延也足够尊重,但他却不愿意把话憋在心里,彼此都难受。
张翼直接开口道:“侯爷,您这是唱的哪出啊?倒让末将好生迷惑!”
魏延却是“哈哈哈”三声大笑,道:“你好生迷惑?老夫一样好生迷惑!”
他站起身来,用手指点着马忠张嶷张翼三人,收起笑脸,严肃地神情,顿时让人头皮发麻肌肉发紧,“你们倒是布得一盘好大棋局!只怕你们下得了,最后却是吃不了,即便是想要兜着走,也不可能!”
三人顿时脸色大变——自己三人刚刚还在谈下一盘超级大棋局,现在却被这老侯爷一句话就给道破天机。
魏延一句话就将整个局面给带歪了。
人家明明想知道他的事情,他却反客为主,说起人家的事情来。如果沈腾在这里,一定会冲着老魏竖起大拇指来,赞一句:“老魏威武,不愧为老贼也!”
反客为主。
魏延也在心里暗自得意:“好小子,果然又被你猜中了,他们竟然真的在布局。”
原来,当初魏延和沈腾计划分兵两路的时候,魏延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就是,马忠和张嶷来此已经大半年了,为什么对牂牁乱局无所作为。
在老魏心里,刘胄算什么东西,一个僰蛮豪酋而已,即便一时得了头彩去,在马忠他们面前,却连一个屁也不值,怎么现在整个牂牁郡已经糜烂若此,且兰国的大旗都已经树了一年多了,庲降都督府却视而不见,这是要闹哪样?
什么时候,我庲降都督府孱弱到如此地步了?
沈腾却有不同的想法。
他的想法恰好与马忠的想法如出一辙。
在沈腾的眼中,牂牁乱局不算什么,但按下葫芦浮起瓢,这才是南中最棘手最让人头疼的地方。要想彻底将南中占为蜀有,化为汉用,必须来一场彻彻底底的大风暴,一次性将所有隐藏在地下的大老鼠们都引出来,一次性解决掉,并且要有后续的开发政策,否则,十年之后,新的一代地老鼠自然而然地又成长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靠单纯的杀戮,其实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杀了上一代人,下一代在仇恨中成长起来,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注定将是比上一代更厉害的存在。武皇帝屠戮且兰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僰蛮还不是一听见“且兰国”三个字,就激动得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