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被小丫头称呼“先生”,必定不是普通人了。“不知道老先生身在何处?在下冒昧,想见一见他。”
“老先生闲来无事,便在溪边松下煮茶,想见他很容易咧,向西边松林行过去,有一无名草庐,先生就住在那里。”
二人再无煮茶心,当即起身告辞,出门向小丫头指引的方向寻过去。
建妓寨,住草庐,松下饮茶……这样的人不是高人,谁是?来而不寻,视而不见,罪过也。
妓寨西边尽头,有一条小溪经过,溪水来自山林间,清澈洁净,再向外,便是大片的松树林了。
二者接壤处,一处高坡上,有一简陋草庐三间,呈一字形布局,外围一个小小木栅栏围成的小院落,院落中恰好有一蓬细竹,郁郁葱葱。
青竹边,一青衫老者悠闲煮茶。
见有客人来访,那人却未起身,只是淡淡说一句:“柴扉久不开,只缘君未来。既然来了,便请进来饮清茶一杯。”
沈腾也不矫情,抬手做了一个拱手礼,道:“不请自来,还望先生不怪。”
“显然是个有趣的客人,而不是恶客上门了,来来来——”青衫老者招手相邀。
二人再无徘徊,径自打开木栅栏的小门,走进院落。
沈腾安然坐下,猴子自觉站在沈腾背后,一言不发。
猴子早已形成了习惯,任何一个陌生的场合,一个陌生人,猴子都不敢轻易放过,他对危险有天生的感知力,但在这个老先生面前,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这样的人,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茫然无知,让他尤其不安。
南中可不太平,危险处处都有。
一路行来,他二人只是随机而行,若说人家有意引他二人上钩,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沈腾可不是普通人,若遇有心人,做个局什么的,也未尝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在沈腾身上,无论人家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对于沈腾这些时日只带了猴子一人到处游走,郡尉府上上下下都不同意,但经不起沈腾的固执己见,而大家又都各有各的忙碌,顾得上他。
包子他们现在的工作早就不堪重负,却又兴致盎然——围猎。
在兴古郡各山林间围猎野兽。
南中,与其说是人间世界,不如说是野兽的天堂。
南中到处都是山林,五万大山十万大山百万大山,人类生活的轨迹,仅限于极少数的河流冲积平原坡地,更广漠无垠的山林,却是野兽动物们的天堂,人兽杂居,自然不可能相安无事。
很多蛮族部落就是靠打渔捕猎采集野果生活繁衍着的。
但野兽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的一方。对人类形成巨大威胁的,老虎豹子之类的大型猛兽,将人当饭吃,也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大象和野猪等,对农作物的祸害,简直不要太厉害。
种植的庄稼,往往在一夜之间,被大象野猪们霍霍一空,多少汗水,付之东流。
所以,在没有办法搞定这些大型猛兽之前,想要如何发展农业种植业,几乎是一件非常扯淡的事情,与其辛辛苦苦多少天,一夜回到解放前,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如多挖一个坑设一个陷阱捉一头野猪来得更加实在。
由于劳动生产工具的落后,在这些大象猛兽面前,人们基本上还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野猪伤人自是不必说了,遇到大象,唯有退避三舍,连驱逐的动作都不敢做。
所以,在南中,甚至有人会将大象的祸害上升到神灵发怒,惩罚
人间恶行上面去。
也因此,包子他们现在的任务之重,价值之大,可想而知。人人下马,钻山越林,都成了野人一般。收获自然颇丰,也就都顾不上沈腾这边。
小院落中,老者拿了一套更加精美青釉瓷器,给沈腾猴子二人各自请了一杯茶。见猴子不主动坐下,那老人也不刻意相邀。
这青衫老者倒也健谈清悦,沈腾自然有许多问题想要得到答案,却也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
“观先生做派,高人也,为何来此营生?要知道,兴古郡本就偏远,建城也不过一时的率性而为,不能持久。”
那青衫老者却淡然一笑,道:“这世道啊,怎一个乱字了得,此地僻静,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罢了。不过都是苟活,至于长久还是短暂,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生此言差矣。三国已分,蜀中稳定已久,《蜀科》颁行也有十余年,民风敦厚,何来乱字一说?倒是这南中,要更乱一些吧。”
老者笑笑:“公子言不由衷。蜀中看似平静,实则乱象丛生。南中看似杂乱无章,却有高山流水,实有一番锦绣文章好做咧。”
他看了看沈腾,道:“公子血气方刚,正值盛年,入妓寨,却无欲色,心情坦荡,眉目舒展,公子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也,老朽不如公子多矣。”
猴子心里一阵腻歪,心里话:“高手,就是不一样啊,瞧这二位,这话说得云山雾罩的,哪里有一句实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