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郡城的路上,沈腾问李一驴:“驴哥,刚才看你打斗过程中,貌似胳膊有问题,怎么了?”
劫后余生的的李一驴,本来一直喜笑颜开的他,闻言当即收起笑脸,瞬间便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长叹一声,道:“上次在兴古城头,生死事大,没得法,用力过度,本就已经损伤的气脉和胳膊,更因为当时城下的蛮兵都将他当做生死大敌,箭如飞蝗,他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只箭矢,最致命的,便是胳膊上,筋脉受损,估计是再也回不去了。”
老驴子年纪其实不大,也就是30来岁的模样,只是长相有点过于着急了,看起来,倒有40来岁的模样。说起这些伤心事,人的精气神顿时就被抽光了似的,看架势,若沈腾再多问两句,这家伙的眼泪都会掉下来。
神箭是其傍身自傲的技能,现在,技能包丢了,对于他的打击,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现在妓寨这里的缘故。
与其说是来寻欢的,还不如说是来解愁的。
沈腾太理解这种感情了。
当一个人赖以生存自以为傲的东西丢失了,还能坦然处之的,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了。
人们常说,敝帚自珍,敝帚尚且自珍,更何况人家这可是妥妥的杀人技!
就当初李一驴在兴古城头神乎其技的表现,若是放在军阵上,搏一个校尉将军,又有什么难!
只是,在南中,在兴古城,他仅仅只是被当做一件工具,并且是一件不怎么起眼儿的工具,至于待遇什么的,能有什么呢。
奖励什么的,现在都还没有落实,兴古郡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给他论功行赏,而庲降都督府那边也毫无动静来,本来就伤心不已的李驴子,倍感失落。
最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这种落差,怎堪忍受。
“貌似你在城头豪言要娶朱家的姑娘,有这一档子事么?”
“嗨,沈公子您就别再提这一茬了,老驴子我今天落魄了,当初的豪言壮语,您老就当是一个屁,放了就得了。再拿出来说笑,没得污了您老人家的口耳!”
好一个伤心人呐。
这一路行来,有一句无一句的,二人地位千差万别得厉害,也幸亏李一驴是个爽快的 性子,否则,还真的没有什么话说。
零零碎碎的交流中,沈腾却发现这老驴子的另外一个爱好——地理控!
按照这家伙自己的说法,他没事儿就爱到处溜达,只要能去的地方,无论多远,他都去,看山川河流走向,观险要关隘地形,访战场名胜古迹,最诡异住处,这家伙识字甚少,却会一手绘图绝活。
南中之地,大约都已经走遍,绘制草图若干,多年的军功积蓄,几乎全部都绘制成图册。
也正因为有这个爱好,他在军中的地位一直上不去,婚姻大事更是没个着落,没有谁家愿意把女子嫁给这样一个游荡鬼。
“朱郡尉怎么说?支持还是反对?”
“切……”李驴子一翻白眼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还能咋地!咱又没花他家一分钱,再说了,咱都是在假期出门的,谁又能管得了俺!”
之前的驴子有这个骄傲不假,反正老子就好这一口,爱咋咋地!一箭在手,天下我有。他一人孤身在外,也不怕什么,更不缺少吃食,
但长年累月在野外飘荡,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可是大了十多岁的样子,哪里还有姑娘青睐。
这一来二去的,事业前景越来越恓惶,家庭越来越渺茫,再经此大变,整个人的精气神便被抽空了,人也就迅速地堕落了下去。
眼见得,这个当初在城头面对万千强敌谈笑风生的神箭无敌将,即将凋零在南中的风雨中。
“驴哥,我能去看看你绘制的地理图册么?”沈腾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您这是什么话!画了,便是给人看的,只是可惜这多年,我老驴子就没有遇见一个识货的人!这两日吧,我也在想,何必呢?咱这多年,何必呢,不如一把火烧了算球!干干净净,才是人生。”
沈腾被吓了一跳,这家伙若真是一把火将半生所绘制的图册给焚烧殆尽,这损失,可太大了。作为后世人,他太清楚这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了,尤其是在战争方面,以及政治方面。
在后世,将地理上升到“地缘政治”的,任何时候讲出来,都是一件十分吸睛的事情。关于地缘政治的节目,在网络上最受人瞩目最惹人喜爱。
事实便是如此,
地缘,包含了极其丰富的内容,但第一核心要素,便是地理位置、地形走势。而地理位置又有诸多因素组成,包括但不限于经纬度、大的版块区间,简单直白点说,经纬度决定其气候物产,版块区间决定其在本版块内的价值,以及版块与版块之间的价值。
反观汉末三国纷争不休,若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讲,就非常简单了,汉末群雄割据,源于中央政府弱了,对地方的管控出现了真空,所以,大家都在地方上打起了小九九,割据势力便是如此而来。
说来说去,大家争抢的不过就是地盘和人口。而地盘最有价值的,便是黄河流域,因为当时的黄河流域才是农业生产最发达的地区,人口集中,物产丰富,一旦占有,就等于拥有最多的人口,和最好的粮食产地。
曹操与袁绍之间的战斗,便是因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