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果真如天子料想的那样，他们使团一行人二月份到达邢州城下，城池果然未破，张承业便依着天子所想对李克用献计，顺利破城。

至于这第二件事就更为可怕了，谁人不知道李克用暴怒嗜杀，更何况是自己的义子反叛自己，若是李存孝被捉是绝对免不了一死的。

张承业记得他当时那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陛下，李克用好杀，怎么会饶恕李存孝？臣着实不敢相信。”

皇帝李晔回道：“怎么不可能？凡事皆有可能，李克用是好杀不假，可他不是畜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有情感。”

“你只需密切观察，便宜行事，必要时机情况下抬出朝廷来使的身份为李存孝求情即可，李存孝不可死。”

张承业郑重应允了下来，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陛下对于此事极其看重上心，此番东行，保全李存孝的性命也是张承业的重要使命。

自审问李存孝起张承业就一直密切观察着李克用的神色姿态，有了天子的提醒，存着先入为主的概念，张承业敏锐察觉出，李克用对李存孝的杀心没有那么浓重，怨气怒气明显大过于杀气。

这是从小侍奉在身侧的义子啊，十几年的感情父子之情了，哪怕李存孝铸下大错哪能那么狠心杀的？

可是河东军民百姓们都看着，为了大局，为了他李克用的威严脸面，他还是下令处死李存孝。

不过李克用行刑的前半句话张承业可是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中。

“就算某愿饶你，诸将也不服，”李克用已经松开了口风，有人未察觉也有人察觉，察觉者也不敢去深思，对于他们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张承业回想着天子对他种种安排嘱托，仿佛把未来一切事都已经计算好了，简直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般神鬼莫测。

尤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子似乎对李克用的性格十分熟悉，达到了洞若观火的程度。张承业今日刚与李克用接触，他明显能感觉到此人的喜怒无常性格，全凭个人喜好来做事。

普天之下，居然是远在京城大明宫内的天子十分笃定坚信李克用会有心饶恕背叛他的义子李存孝一命。若非如此，张承业也不会去开口去替李存孝求情，若没有开口求情，按照李克用的脾气秉性，李克用定会硬着头皮将李存孝处死。

被寒风激得头脑清明的张承业回想起种种，越想越心底发毛，只感觉当朝天子吞吐天地，有洞晓万物之机的本领，当真是上天之子，可怖极了……

千里之外的大唐皇帝李晔这个时候正在昌化里大营检阅新军的操练成果，若是他知道张承业此时心里对他的看法，定会哂然一笑。

李晔对张承业托付之事，那不过是对真实历史上发生之事做出补救而已。

真实历史上邢州城破是往后拖延了一个月，在三月份，由李克用夫人刘氏进城劝降李存孝的。

李存孝骁勇善战，李克用爱惜其才不忍杀害，他认为临刑时河东诸将一定会有人替李存孝求情，到时再顺势将李存孝赦免。然而诸将竟无一人求情，李存孝死后李克用十几天不理军务，并因此暗恨诸将。

军中大将薛阿檀因为与李存孝关系密切，在李存孝死后他日夜忧惧，最后自杀而死。而昭义节度使康君立与李存信交好，在宴席上说李存孝死有余辜，因而当场激怒了李克用，李克用拔出宝剑将康君立砍成重伤。

康君立被囚禁在马步司，李克用不许人医治，最后康君立落了个活活等死的下场。

因为李存孝之死接连损失大将，李克用自断臂膀，军中人心惶惶，矛盾重重，兵势大损。在李晔看来李存孝之死便是李克用开始衰败的起点，渐渐使朱全忠独盛矣。

不管是出于抗衡朱温的目的，还是为他李晔自己的私心，李存孝必须保下来。

……

三日之后，在安顿好邢州降军以及接管城池的一切事宜之后，李克用顺利班师回朝。

班师前一天，朝廷来使张承业又一次拜见了李克用，时间紧迫，张承业并没有时间再回转晋阳继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