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第一日晚,城西的岐军营哭泣哀嚎之声在营寨内各处响起,让人听着心神胆颤,惶惶不安。
整个营寨沉闷无比,岐军士气低糜,白日间的惨烈攻城景象,哪个人看见都心生恐惧。攻城的伤亡并没有具体公布出来,毕竟这样惨烈的伤亡数字公布出来后军心会更加动荡。
但是有心之人从各营各部的损缺人员估计来看,今天白日里攻城,算上民夫在内,岐军伤亡了数千人,阵亡者怕是也不下千人。
就算是伤者,许多人的伤口都是被弩箭所伤,这弩箭箭头带有倒钩,还涂染了粪便,若要救治必须拔除箭头剜下一大块肉来,至于日后的感染会不会高热而死,全靠伤者个人的身体素质和老天爷的命运安排了。
岐军主军帐内一片沉寂,到了此时李茂贞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了下来,暗自悔恨白天攻城不该上头,徒增兵力攻城,白白损耗了许多条人命。
看这城内森严的守备,明显是做着万全的准备来守城,专门以守代攻,守株待兔杀伤己方兵马。
岐军将领中许多人已经回过味儿来了,李茂贞自是如此。
城西在攻城,城北的邠军王行瑜部也来攻城,据派出的探马消息来报,邠军主攻的城北防御比起城西只严不松。
那王行瑜派重兵攻城,也是狠狠在羊马墙内外栽了一跟头,损失同样惨重无比。
凤翔众将听闻消息难受的心情顿时好受了一点,他们可不想看到王行瑜攻城进展顺利,双方互为联军但又彼此暗自竞争着,观王行瑜动静,似乎也有掳掠天子的心思。
主军大帐内,岐军主帅李茂贞嘶哑着声音问询道:“诸位,今日我军攻城不顺伤亡惨重,本帅义子李彦韬更是战死,大军后欲何为,诸位可有想法?”
岐军众将面面相觑,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们岐军可是好久没有经历过这般惨烈攻城战了。
过了一会儿,大将李茂勋拱手道:“节帅,这城内禁军兵力雄厚,而且城池防备森严,城外的羊马墙更有重兵防御,羊马墙与城头上下配合作战,杀伤威力太过狠辣。这城内禁军早就将咸阳城防御打造好了,专等我军来攻。”
语气顿了顿道:“所以,照末将看来,这咸阳城急攻不得,急攻之下伤亡只会更为惨重,将来若是攻不克这城池,军心必然动荡,甚至不战自溃。”
李茂贞颔首,接着他堂兄的话头道:“你的意思是当缓攻咸阳?”
李茂勋赞道:“节帅英明,末将正是建议缓攻,据城外多下军寨,并多挖深壕,将整个咸阳城团团包围,另外我大军攻城的军械太过简易,在今日之战损耗也不小,是以攻城重械也需多多打造。”
真不愧是李茂贞麾下能够独挡一方的大将,讲起军策来头头是道,哪怕是兴平之败李茂贞没有从严处罚李茂勋,就是看重了他堂兄的能力。
李茂贞环顾众将道:“李茂勋所策颇有道理,正符我心,诸位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另一军将李继僚站出道:“节帅,攻城无非损耗的就是人命,禁军弩箭实在强大,依末将所见,可在咸阳附近强拉乡野之人为我攻城之肉盾。”
李继僚轻飘飘说着,强拉平民百姓似乎对他来说家常便饭,岐军众将也都不以为意,纷纷点头赞同。
李茂贞依照李继僚所请,当场与岐军众将定下了缓攻之策。
到了攻城第二日,城西岐军大寨中并无什么大的动静,他们扩大营寨,在主营寨附近多立小寨。许多骑兵和步卒从营寨中奔出,所奔的方向并不是咸阳城,而是城西四周乡野和咸阳原。
到了下午时分,咸阳原上就有许多参天树木被砍伐后拉进了岐军营寨之内,另有骑兵驱赶着一队搜寻强拉来的乡野村民们进寨。
这队乡民数百人,有老有少,事实上战争快要来临之前咸阳城内派出小吏通传乡野,让各村里正组织村内的乡民们避难。
然而各村之中终归有一些恋家守财之人,他们还抱有侥幸的心理,去年的岐邠二藩一路上只知攻掠城池往大道行走,很少去祸害乡里。
甚至有一些人悲观想着,战争会如去年那样很快结束。
数百乡民被数十骑兵押送,乡民们哭嚎不止,岐军骑兵个个心狠手辣,发现队伍中谁人放慢了脚步,他们便刀枪齐下,将这乡民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