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顿了顿,开始疯狂搜刮素材,慢慢道:“额……每次我惹祸你都给我背锅,江州我打伤那些弟子,让他们没搜到天弃者,回来你替我抵罪挨了四十九鞭。”
江照雪一说,就感觉好像很多事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哦,还有咱们以前降妖的时候,你把我藏在尸体堆里,自己剑都拿不动了,还要背我出去。”
“哦,还有……”
江照雪每说一件事,就给他倒酒。
沈玉清听着,他有些害怕,又觉得面前人格外明亮。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本身就是为了赔罪,故而来者不拒。
等喝到后面,他迷迷糊糊,江照雪见时机成熟,赶紧给他扶到床上。
她本来招呼下人给他换衣,沈玉清却根本不让人靠近,江照雪见他醉得还不够深,干脆坐在床头,手握着团扇,给自己扇着扇子,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给的酒后劲儿大,等一会儿沈玉清应该醉得深了。
浮光轻纱,烛火萤虫。
沈玉清感觉风若似无掠过他面容,他疲惫睁开眼,看见坐在床头的女子。
已近夏日,她穿着一身薄纱长裙,长发散披,手握团扇。
风起时,发丝轻扬。风落时,影落瓷肤。
他静静注视着她,感觉是和过往完全不同的安宁和美丽,仿佛是回到很多年前……
他刚刚认识她的时候。
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江照雪的手腕。
江照雪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就看沈玉清静静看着她,江照雪僵着身子,紧张出声:“干什么?”
沈玉清说不出话,琥珀色的眼静静看着她,好久后,他却是问:“为什么记得裴子辰?”
听到这话,江照雪整颗心都提了上来。
而沈玉清的心脏也被攥紧,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感知到了什么。
妖修,作证,水灵根,冥兰香……
他不敢想,不敢想到在她提出作证的第一瞬就去否认。他不能,也不能允许,他的妻子,有任何作证的可能性。
两人心都拉紧,电光火石,江照雪一瞬反应过来他方才的问话。
“她想给裴子辰作证?”
“没错。”
她在第一时间应了,证明她清楚知道裴子辰所有情况,而过去她不可能知道,她只在意沈玉清。
她面上不动声色,逼着自己笑起来,脑子转得飞快,只道:“他是你徒弟,我怎会不知道?”
“你查他。”沈玉清说得肯定。
江照雪用团扇将他手拍下去,摇着团扇,慢慢镇定下来,笑道:“你让我查,我不得查清楚些?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理会他?你呀,一天好话没一句,”江照雪咬牙切齿,却也不敢暴露太多,“管得挺宽。明知道我眼里只看得到你,还不放心?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怎么这么多事?”
沈玉清听到她的话,抬手搭到自己眼睛上,难得笑起来。
江照雪磨牙看着他挡着光沉沉睡去。
等听他呼吸声平稳了,她试探着:“沈玉清?”
沈玉清没有回应,江照雪赶紧动身,开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最终从他乾坤戒中将掌门令掏了出来,赶紧塞了个假的进去。
等换了掌门令后,她扫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果断起身,给慕锦月传消息:“我这边没问题了,赶紧服药。”
“是。”
慕锦月应声之后,江照雪还是不放心,派阿南悄悄又去了一趟。
沈玉清在她这里一觉睡到天亮,他迷迷糊糊做了许多梦,大多是些过往。
一会儿是他二十岁试剑大会,他被一对命师外加剑修的道侣打得战斗站不起来,少女声音响在他身后,嚣张道:“哟,这么欺负人,谁还没个命师道友啊?你叫什么名字?沈泽渊?好,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命师。”;
一会儿是他跪在雨里,乞求师父:“师父我不能娶她,我不想娶她!”;
一会儿是师妹倒在他怀中,血洒在他的婚书之上;
一会儿是她追在他身后,反复辱骂:“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蓬莱,没有我,你能走到今日?你记不记得你的命是谁救的?你知不知道你们灵剑仙阁的草药、法器都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一刻,是他重重坠在沧溟海中,女子义无反顾,一跃而下。
“沈泽渊,”她朝他伸出手,声音震在他脑海,“抓住我!”
这声音惊得他猛地睁眼,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外面传来喧闹之声,他有些头疼,紫庐站在门口,急切道:“师父?师父你醒了吗?”
沈玉清昏昏沉沉起身,他抬手扶额。
他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坐着缓了片刻,才提声道:“何事?”
“师父,”紫庐沉声,“小师妹今日凌晨突然呕血,真气紊乱,您快过去看看。”
一听这话,沈玉清神色骤凛,他立刻起身,开门令人急急往外。
走了没几步,就看江照雪站在门口。
她穿了过去很少穿的紫色软纱长裙,他过往觉得这种材质不够庄重,也不喜紫色,所以她从来不穿。
此刻天光乍明,她斜靠在门口,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笑着道:“走了?”
沈玉清一顿,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几分不安。
他犹豫片刻,只僵声道:“我今夜会回来用饭。”
江照雪一愣,点头道:“哦。”
说着,她怕他起疑,露出过去一般明媚笑容,似是极为高兴道:“那我等你啊。”
沈玉清冷静一颔首,便提步出去。
江照雪见他走远,神色淡了下来,吩咐青叶道:“派个人去落霞山看着情况。”
青叶闻声应是。
江照雪便回到房间,开始卜算顾景澜的位置。
等到中午时,紫庐从外面急急回来,恭敬行礼:“师娘。”
“何事?”
江照雪抬眸,心中却已经有底。
紫庐有些忐忑道:“小师妹……病情危机,必须立刻赶往无忧秘境,师父带她过去,让弟子传话,今夜不必等他。”
“知道了。”江照雪压着笑意,故作失落道。
“放心吧,”她温和开口,似是话中有话,“我不会等他。”
紫庐闻言,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什么,只能行礼告退。
等紫庐一走,江照雪立刻传音给到蓬莱:“哥。”
对面不出声,江照雪知道对方听着,她叹了口气,委屈道:“哥啊,我知道你能听到。你赶紧准备准备,我随时给你开传送阵,把这些年和灵剑仙阁往来的账单带上,我和沈玉清掰了。”
江照雪语气格外认真:“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