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铺门忽被穿堂风掀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李纨猛地一个激灵,腕上玉镯撞在榆木台面,碎成三截,滚进波斯绒堆里。

她慌忙俯身去拾,却见碎玉正嵌在“寡妇再嫁”四个墨字上,将那个“嫁”字生生劈成两半。

“母亲当心扎手。”

贾兰捧着账册转出时,正看见母亲跪坐在满地狼藉之中。

那些素日里梳得油光水滑的堕马髻,散下几缕青丝,随着拾玉的动作在晨光里晃动,竟像是二十年前父亲灵堂上飘摇的丧幡。

少年瞳孔猛地收缩。

账册“啪”地砸在波斯绒上,靛青料子溅起细小的绒毛,沾在李纨颤动的睫毛上,倒似落了层早霜。

“不妨事。”

李纨攥着碎玉起身,指尖在榆木纹路上慢慢描画,“方才看邸报入了神,倒把新到的料子污了。”

她忽地轻笑一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潇湘诰命梯”的字样。

“兰儿,你说这喀尔喀女萨满的银冠,熔成簪子可还压得住守贞祠的牌位?”

贾兰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掠过满地狼藉。

碎玉在波斯绒上折射出诡谲的光,像是从《璇玑织锦谱》里逃出来的经纬线,将“寡妇再嫁”四个字织成密密麻麻的网。

“昨日国子监博士讲《列女传》,说节妇当心如古井。”

少年弯腰拾起染血的茶盏,青瓷裂纹里渗出的银针茶,正沿着榆木纹路蜿蜒,“可我是不赞同这话的。”

贾兰将染血的茶盏轻轻搁在案头,茶汤在裂纹间晕开血丝般的纹路。

他凝视着母亲鬓边晃动的碎玉流苏,忽然想起上月贾环送给他的西洋水钟——

那滴答作响的琉璃管里,分明困着永远回不了头的流水。

“《列女传》开篇便说‘惟若贞顺,修其麻枲’,可博士讲学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