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拔步床上崔兆之是不敢坐的。
他略略想了下,提步往旁边官帽椅坐了下去:“草民白丁之身,无敢入宫面圣。”
“这些客套话不用说了。”
乾元帝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崔家那些事情,太子和善初都跟朕说过,你提着一口气来京城,就是为了还崔家一个清白公正。
四郎不日就会回京,届时叫你与他当面对质,就当着朕的面。
太子去了清河郡,他持身中正,会调查清楚。
只有一件事,朕想问一问你。”
崔兆之匆匆望去一眼,却不敢直视天颜,就那么一眼而已,立马挪开了视线,垂眸下去的同时,连声音都低沉的很:“官家有所问,草民不敢不尽言。”
乾元帝嗯了声,仍旧淡淡的,眼底也没有什么感情和温度:“兆之啊,崔家之祸,祸在何处,又是因何因谁而起,你今日与朕说上一说,你的心里面,怨恨着谁,又责怪着谁呢?”
又在崔兆之开口之前,他大手一挥,先行阻拦,又说道:“清河崔氏,百年门楣,就这样付之一炬。
哪怕抛开这些不提,你爷娘兄弟,族中亲眷,从小跟着你长大的奴仆侍从,无一幸免,偌大一个清河崔氏嫡支,只剩下你一个人。
兆之,你在恨着谁?”
崔兆之的确满腔恨意,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乾元帝问这些,是试探。
崔兆之态度恭敬:“草民心中有恨,谁害了崔氏全族,草民就恨谁,哪怕瑞国公是官家亲子,可他也是草民的仇人,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可是草民出身清河崔氏,幼承庭训,知道国有国法的道理。
瑞国公所犯是国法,官家自会给草民一个公道,会还崔氏一个清白,这并不是草民的私仇。”
他态度端的是不卑不亢,话音落下之后,还是慢吞吞的站起身,到底躬身做了礼:“官家问草民恨不恨,或是恨谁,其实官家知道,这样的血海深仇,草民不可能不恨的。
但是官家担心的事情,草民也能明白。
崔家虽然成了如今这样子,然而草民仍旧是崔氏子,身上还背负着光耀门楣的重担,绝不会把这些放下,也不至于不管不顾。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