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望气之术观之,老和尚满身黑光还带着血煞,要么是无恶不作的破戒僧,要么是披着僧衣的骗子。
人间之事宋亦不会刻意去管,但老和尚平日作恶多端,不积阴德,自己把自己送到鬼窟窿里,那就怪不得宋亦了。
孙掌柜却真把老和尚当作世外高人了。
他本就在家中供养佛像,好不容易遇到“高僧”,更要好好请教一下佛法。
宋亦强忍笑意,听老和尚胡编乱造些佛经,有时编的前后矛盾,实在解释不通,就打机锋装谜语人。
饶是如此,却还能将伙计们唬得一愣一愣,让宋亦不禁感慨,当骗子的门槛实在太低。
老和尚见大家深信不疑,赶紧再加一把火,“相逢即是有缘,贫僧再讲一段《无量佛陀经》,说与各位施主听。”
老和尚口灿莲花,滔滔不绝。
宋亦不得不承认,这段佛经当评书来听确实不错,若在酒楼茶馆里听到,宋亦是愿意赏两个茶钱的。
但其他人显然把评书当真了,个个面露崇敬,连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这老和尚讲着讲着,周身忽有佛光若隐若现,同时殿内也凭空生出一阵香气。
这明显是传说中大德讲经时的天生异像啊!
“好!好高的佛法!”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宋亦却拍手叫起好来。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看过几次小丑表演。
虽然老和尚往火堆里扔松香末的手法偷感很重。
但宋亦一来尊重“民间艺人”,二来尊重将死之人,也就没揭穿他。
“佛曰:成就诸功德,虚己常谦下。佛法无量,贫僧还需精进。”老和尚矜持一笑,“此行也正是欲往淮州金蝉寺精研佛法,不知诸位施主要前往何方,是否同路?”
孙掌柜遗憾道:“回大师,我们正要运些淮州本地的土产去阳州,无缘与大师同路甚是可惜。”
说完又看向宋亦,“还不知小先生要去往何处?”
宋亦道:“也是去阳州。家师素有脑疾,听闻阳州城济世堂有擅治脑疾的大夫,特地前去寻医问药。”
宋亦也没完全说谎。
自家老道确实隔三岔五就脑子抽风,搞些“新花样”。
这次下山前,老道还在研究他的功德升仙机——把道经刻在齿轮上,用瀑布冲力带动大小齿轮转动,以极快的速度代替他昼夜不停地诵经刷功德。
只要解决了功德无法加身的问题,估计等宋亦游历回来,老道已经把道祖干到榜二了。
老和尚又道:“贫僧听闻此处有妖邪出没,诸位施主为何不走官道呢?”
孙掌柜叹气道:“这些传闻小老儿又何尝不知?”
“可这批货要得急,备货的时间又太长,小老儿为了不失信于人,这才铤而走险,抄些近路。”
“只是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回到官道上,也就不用担心妖邪之事了。”
“幸好得遇大师,否则小老儿这一夜都睡不安稳。”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老和尚面色悲悯,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佛珠拆开,像孔乙己发茴香豆似的每人发了一颗。
宋亦心中明白,老和尚要下饵打窝了。
“贫僧与诸位施主有缘,这些佛珠以千年菩提木制成后长供佛前,经佛光普照九九八十一日,又与贫僧相伴多年,想来多少能护佑各位施主平安喜乐。”
“大师,这如何使得?”
孙掌柜捧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还有伙计当场磕起了头。
“这佛珠如此珍贵,小老儿受之有愧啊!唯愿奉上二十两香火钱,求大师为我在佛前供一盏明灯。”
宋亦闻言牵了牵嘴角。
好家伙,自己出苦力推车才不情不愿给二两,老骗子讲段评书演个戏法就给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