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做事向来随心随性,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求无愧于心。不论是当初教二牛小花嫁接,还是赔本将高考用书铺满整整两个省,亦或者决定组建高考冲刺班,她的初心都非常简单质朴,只是后来被形势裹挟着越走越远,不得不顺势而为。
钱怀政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得沈秋心头巨震。脸上镇定之色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在他洞若明火的眼神中,狼狈地错开了视线。
缓了缓,沈秋深吸一口气,复又扭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沉,很哑。
“我明白你的意思。”
喉头滚了滚,才继续道:
“可你要知道,很多东西并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拾人牙慧,仅此而已。农业和其他产业一样,一旦涉及到科研,都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沈秋说得隐晦,但钱怀政是聪明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他没有急着反驳,反而沉默地看向远处连绵苍茫的田地,惯常带笑的眼睛疲惫沧桑,丝毫不见初见时的圆滑世故。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在这儿插过队,那会儿,红旗大队还不叫红旗大队,叫红旗村。那时候村里可耕种土地严重不足,村里人没一顿能吃饱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竟有人能瘦脱相到那种程度,就像一具骨架上面披了层人皮。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一个大男人,刚来那几天,晚上睡觉用木棍顶着门都不敢睡熟,生怕半夜被村里人抓起来杀了吃了。”
说到这里,钱怀政没忍住轻笑了声,“直到一个月后,我才逐渐适应了这里艰苦的生活条件,开始想为村里人寻条活路。但思来想去,村里可以利用的资源实在太少,一条条列举,一条条否决,最后只剩唯一一条出路:开荒。”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靠近山脚的大片高等地,也是红旗大队最肥沃的一片田地,“那一片当时都是荒地,里面杂草丛生,荆棘遍布,最糟糕的是,土地已经沙土化了,里面有很多又尖又小的碎石子,收拾起来非常麻烦。
我的提议在社员大会上一经提出,便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很多人都说,别费那劲了,就算下大力气收拾出来,也只不过是一片最次的低等地,到时候种啥啥不行,不仅浪费人力,还浪费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