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说,走上这条路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人走上这条路都是前途一片光明,花团锦簇,为什么非要困缚自己继续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日以继夜,无止无休的半工半读生活?
一个说,做人要有最起码的底线,不能因为前面有太多人突破底线,就让自己也跟着一同沉沦。清醒固然痛苦,但总比装糊涂的活着要好。
另一个说,看吧,多年的洗脑终于在这里发挥了应有的效果。你本就渺小如尘埃,奋力一搏才有可能触摸到阶级越徙的门槛,你却在这里遵规守矩,将自己困缚在方寸之间,简直愚昧至极!
她不知道那天自己究竟沉默了多久,只记得当她开口说话时,嗓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她遥遥地听见自己咬字清晰,决绝又坚定地说:
“感谢您的好意,但……您就当我不识抬举吧,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您失望了。”
说罢,便仓惶从校领导办公室落荒而逃。
她不敢放任自己停下,哪怕一秒。
自小战战兢兢长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出生被亲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里不被善待,靠着半工半读,磕磕绊绊长大的沈秋,骨子里凉薄得厉害,也理智现实得吓人。
做任何决定之前,她最擅长的就是计较得失,从小到大,这或许是她头一次做赔本的买卖。多年的颠沛流离,使她比别人更清楚地意识到,人这一辈子,就靠一口气撑着,但凡这口气松了,人也就不行了。
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和野狗抢过饭,和乞丐抢过遮风挡雨的桥洞,也和路边老奶奶抢过垃圾桶里的纸箱和饮料瓶。
因此这个决定她做得分外艰难,她不敢保证若自己再待下去,会不会下一秒就收回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