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位刚才还稳稳端坐的总兵大人,听了高耀晋描述的可怕场景后,都惊得从帅案后直接跳了起来,脸色难看的道:“这又该如何是好?这又该如何是好啊?”
毕竟他作为明军统帅,虽然预料到沈阳城内会有奸细,却万万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奸细!居然都有近千人?这想想都可怕啊!
而这等到大战打响之后,会造成的破坏……那种画面都让他不敢想象了!
并且他对高耀晋说说的这些也毫不怀疑,就算在平时,都有人向他禀报那些蒙古降人形迹可疑,只是没有高耀晋说的这么清楚罢了。
而高耀晋呢,此刻见了贺世贤无比焦虑,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高耀晋就是微微一笑:“总镇大人无需忧虑,小子不才,已经想出了对付这些奸细的办法!”
“那就是叫做画地为牢!在城内划出一块专门区域,把这些蒙古人全都集中起来!集中居住!集中控制!”
“甚至这种控制力度还要做到极致!不要说一个大活人了,就连一只麻雀都不能飞出去!而只要做到这种程度,把这些蒙古降人牢牢掌控,就不怕他们兴风作浪了!”
毕竟高耀晋很清楚,这总数多达四五千的蒙古降人,全杀了不现实,咱不是那么残暴的人!
一个一个甄别又很麻烦,也没那个时间,所以这样一锅烩的全部控制起来,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其实高耀晋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蒙古人全都赶出城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把沈阳城的情报全都告诉女真人了,并且这些蒙古人中还有不少身体强健之士,拿起刀枪后就是一股战力,更于沈阳不利!所以综合以上,还是以限制为佳。
“这样啊……”而贺世贤听了之后,虽然感觉办法不错,却是摇摇头道:“办法虽好,却行不通啊!”
“咦?这是为何?”高耀晋就是大奇道。
贺世贤就是叹了一口气,这才解释起来,原来让这些蒙古降人入城居住,并且不得为难他们,享受辽东百姓一应待遇,那是整个辽镇最高军事长官,辽东经略袁应泰亲自下的命令!
甚至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矛盾,例如汉人和蒙古降人混杂而居,而时常发生的摩擦乃至械斗,都被袁应泰压了下去。所以有了袁应泰的这道命令,他贺世贤虽然是沈阳城的明军统帅,也不敢和经略大人对着干啊……
而高耀晋听了却是一笑,他当然也听说过此事,所以来之前,已经设计好了如何避开这道命令的方法……来一个曲线救国。
所以看着愁眉不展的贺世贤,高耀晋就是微微一笑道:“大人无需担心,我们这么做并没有违反袁经略的命令。”
“咦,你这么做不就是等于囚禁了这些蒙古降人么?差不多等于关入大牢了,怎么就没违反了?”贺世贤就是奇道。
“怎么是囚禁呢?”高耀晋就是理直气壮的道:“虽然把这些蒙古人集中起来,严格控制,是有囚禁的嫌疑,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来看待问题嘛……”
“既然现在蒙汉混居,经常发生矛盾,那么把这些蒙古降人单独列出来,分开居住,这难道不是为了给这些蒙古降人创造更舒适,更宜居的生活环境而努力,防止民间摩擦么?”
“并且现在大战只在朝夕之间,所以在这种危险时刻,我们还特意派兵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享受最少大明八品官的安保待遇,所以这不是完全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尽全力保障他们的‘安全’吗?又何来囚禁一说呢?”
经过高耀晋的这样一番开导,贺世贤这个大老粗眨巴着眼睛想了一番后,也终于回过味来,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甚至贺世贤再想了一遍之后,都忍不住看着高耀晋道:“怪不得都说读书人心眼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当然贺世贤的话没有贬低高耀晋的意思,完全是褒义的,因为论起打仗来贺世贤谁都不怕!甚至都有过一人单挑三员女真将领并能当场斩杀的记录!
以至于当时辽东都流行这样一句话——叫做杜松之勇、刘綎之智、贺世贤之刚。
可要是论起这些计谋来,搞‘花花肠子’,贺世贤是拍马都赶不上高耀晋啊。
并且说起来贺世贤也是可怜,或者说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身边居然没有什么好的幕僚的,而朝廷派给他们的那个进士监军又是个糊涂虫,所以他想商量都找不到人,不过现在嘛……
而这样找出了办法后,接下来就简单了,于是到了中午时分,在沈阳各处的军营中,就涌出了大批荷枪实弹的军士,开始正式行动了。
然后不得不说,因为这个行动非常得人心,所以还得到了城内百姓的大力配合。
例如沈阳城地域庞大,都有大大小小几十条街道,原本这四五千蒙古降人都是散居在各处的。
并且因为和十几万我汉人百姓混居在一起,因为人种不同、生活习惯不同、风俗信仰的不同,双方存在着天然的隔阂,所以不仅会经常爆发冲突,甚至严重的斗殴流血都不罕见。
不过以往有着辽东经略和总兵府在上面压着,百姓们告状都没门,所以只能忍着而已。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等到出现的十几队明军发布通告,要对这些蒙古降人动手,进行强制迁徙,集中管理,要把蒙人和汉人分开,让他们没机会再继续扰民时,老百姓们那叫一个配合啊……
连声叫好的同时,瞬间化为带路党!
往往具体执行的明军看着面前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完全摸不到头绪,不知道蒙古降人住在哪里时,已经有百姓站出来帮着带路了——来来来!你们不知道吗?我带你们去!
于是在各条大街小巷上都出现这一幕后,那些蒙古降人就再也藏不住了。而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或者说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有了人民的支持那就是无往而不利的!而现在也同样如此。
于是这个行动开始之后,虽然看似草率,还非常匆忙,执行起来却是异常顺利,甚至具体执行的明军只要跟在老百姓后面就行!一抓一个准!
于是才花了短短二个时辰,这四五千散居城中的蒙古降人,就全被指认了出来,无一漏网。
当然这也非常正常,说起来这些蒙古降人当初在投降之后,都已经沈阳城住了好几个月了,甚至有不少蒙古人都和周围邻居进行过各种亲切交流了……
例如互相问候对方的女性长辈,乃至是进行拳脚交流的都有。所以互相之间如此熟悉,还可能漏网么!
当然在接下来强制迁徙的过程中,还是略有些杂音的……都有多达上千的蒙古降人出于各种原因,不肯搬迁。当然这些人不一定全是奸细,有的只是不想离开熟悉的生活区域,有的就不用说了,以奸细的敏感程度已经察觉明军的用意,眼看大战就要爆发了,却忽然来这一手,所以死活不愿意搬离……
不过到了这时就由不得你了!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毕竟在这个时代,可没人和你讲什么人权的!
什么?你不想搬?想尝尝刀枪的滋味么!
什么?你说这是在和辽东经略对着干!辽东经略都发过明文要关照他们,善待他们的,所以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可以啊,那你有本事去把辽东经略叫来呀!
所以在这样一群‘蛮不讲理’,兼手握明晃晃刀枪的明军威逼下,这些蒙古降人只能含泪搬家啊……
在这样一城哭不如一路哭的指导思想下,这个计划就被铁血执行了,并且还是异常的顺利!雷厉风行!
从开始行动到最后结束,仅仅花了一天多一点点的时间,本来散居于沈阳全城的四五千蒙古降人,就被全部集中起来,集中在一条单独的街道上居住了!
并且因为沈阳城面积广大,大大小小的街道非常之多,所以为蒙古人准备的这条街道,‘囚禁’条件还非常好,是一条独立的街道,孤立在外!等于一个天然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