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高耀晋就话风一转,把话题往这二方面开始引导:“敢问父亲大人,听说朝廷最近有意把您调到广宁城,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呢?”
“这个嘛……为父还在考虑中——”原本这种大事,高邦佐是不会和高耀晋说的……因为以他的阅历,说了也不懂。
不过现在嘛,既然高耀晋已经长进了,有出息了,他倒也愿意说出来爷俩参详参详。
当然他到现在都没作出决定,是有些不想再挪窝了。
要知道他来辽阳城上任已有三个月,现在刚刚有些熟悉了,开始步入正轨,却又要调他到广宁上任,他就有些舍不得。
并且广宁城的地位也不是辽阳城能相比的……辽阳是整个辽东的军政中心,首善之地!
而广宁城虽然和辽阳一样同为镇城,是辽东巡抚和副总兵驻地,但是总归要比辽阳逊色一筹,所以综合以上,他觉得还是留下来更为适合。
至于这不尊上令嘛……想当年熊廷弼携新任辽东经略之威,新官上任,命令阎鸣泰前去沈阳巡视军情,这位都能走到半路的虎皮驿后大哭而返的,更不要说像他这样的临时意向了。
只是听了高邦佐的想法,高耀晋却认为大大的不妥,他就是连忙道:“父亲大人,以孩儿的一点浅见,您还是应该去广宁上任为妥!”
甚至高耀晋还生怕老爹不同意,都咬牙稍微剧透了一点内幕:“……因为和辽阳相比,只有广宁才是真正的‘安宁’!”
“哦,你居然是这样看的?你们沈阳不是刚刚打了大胜仗么?你居然还对时局这么不看好?”
高邦佐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如果是其他人说的,他只当一笑了之,可现在却不行,因为这是一个来自前线武官的看法。
并且他在细品了一番高耀晋话中的深意,特别是‘安宁’二字之后,更是惊讶的道:“晋儿啊,难道你对此次袁经略的出兵计划不看好?甚至认为会连累到辽阳?”
当然为了避讳,他没有说出辽阳失陷那种不吉利的话来。
而高耀晋听了就心道……难道不是这样吗?甚至联想到那种失陷后,汉人被随意屠杀的可怕情景……他都已经不寒而栗,不敢再往下想了。
不过这个话他不太好接口了,毕竟母亲大人也在这里,唯恐说出实情吓到她老人家,所以高耀晋只是含糊其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还是一力坚持,让他老爹前去广宁就任。
可高邦佐那是什么人?能考中两榜进士的,脑子那是绝对不笨的,更兼是大大的忠臣!所以在品出高耀晋话中的含义后,反而是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只听他严肃的道:“本来为父还在考虑之中,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为父反而一定不能走了——既然辽阳城有难,自然是要与城同休!”
“什么?”高耀晋一听就是无语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之所以要极力反对袁应泰出兵,相当的因素就是为了这个——想要保全辽东五百万军民,保全自己这个家。
可是现在呢?自己这位老爹还真是忠贞的可以啊!在明知辽阳城有危险之后,反而不愿走了……所以这种行为——这是该叫做铁骨铮铮呢?还是该叫做不知变通呢?
好在这时周氏及时发话了。
在这之前周氏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笑吟吟的在一旁听着爷俩对答,可是等到听到这些可怕之事后,周氏就是吓了一大跳……
什么?辽阳城可能被后金兵打进来?这样还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可绝对不行!
于是她立即冲着高邦佐道:“老爷啊,既然呆在辽阳有危险,那还不赶紧去广宁?反正朝廷也有这个意思,所以这样离开不是名正言顺的么?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走!”
“哎,你不懂,越是在这种危险关头,本官越是需要留下来稳定人心的!所以我不能走!”高邦佐看着已经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老妻,就是轻叹了一声道。不料周氏听了眼圈都红了,都带着哭腔道:“我是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叫稳定人心!可我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咱们全家都有危险!所以你必须要走!”
毕竟要是其他事情,周氏也就随他了,所谓男主外,女主内是也,大事情本来就是男人家拿主意的。
可是这次不行!这都关系到全家老小的生命了!这样还不走?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把脑袋送进后金兵的铡刀下,这才甘心吗?
“没错没错!母亲大人所言极是啊!”高耀晋看见母亲眼泪都要出来了,非常难受,连忙在一旁进行助攻。
因为他实在是非常清楚,对于辽东整个大局,乃至辽阳城来说,老爹是否留下意义不大,最多只是尽了一个忠臣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