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方才道:“我在承州接到张屏的传书,他唯恐邓覃等人不牢靠,我便将治水之事转与玳王殿下,连夜赶过来了。”
原来如此。
我道:“皇上此刻应该已经熟睡,他傍晚与柳桐倚等人去了市集一趟,没未有什么意外。”
云毓颔首:“此事我知道,我是在傍晚时追上来的。看来皇上依然想让柳桐倚回朝。”
此是柳桐倚的私事,我不便与旁人议论,便含糊将话题岔了过去:“你半夜没睡,难道要像护卫一样通宵守着?”
云毓打个呵欠:“不错,晚上在码头,需要加倍留意,到了白天行船时就能稍微歇歇了。我正留神关注时,恰好见赵老板在船头站,想邀共饮。”
我说:“是,两个人说话熬夜,比一个人清闲些。只是你扮作令兄的模样,未免多此一举,你与令兄身材声音相差甚多,我都能一眼看出,何况皇上。”
云毓笑道:“也是。”就将那张面具收进怀中。
我与他饮茶闲话到天明,其间他说了些这几年朝中趣事,我也讲了一些四处闲走时的见闻。
天刚亮时,云毓要走,我留他道:“不然你吃了早饭再走,索性直接面见皇上。说不定他醒来后便会收到消息,你到了船上不主动见驾反倒不好。”
云毓道:“也是。”
就又留了一时。等到天大亮,我估计启赭该醒了,正要出去瞧瞧,有人轻轻叩门:“赵老板起来了没?”
是船上家仆的声音。我应了一声已经起来了。
过了一时,叩门声又响,我前去拉开门,两个小杂役抬着一个浴桶进了屋子,浴桶中装着满满的水,微微冒着热气。
我一时愕然,脸皮忍不住抽了一下。两个小杂役将木桶放在屋子中,立刻低头离去。
我喊住他二人:“一向临睡前沐浴,为何早上送水过来?”
其中一个低头道:“是大掌柜吩咐小的们预备的。”
云毓吭的一声,大笑出声。
我站在浴桶边,让他们抬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云毓笑道:“水都送来了,你让抬回去也浪费,你就再沐浴一回吧。我先去拜见了。”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我只得再涮了一回澡,熬了一夜稍微有些困,洗洗倒精神了许多。临出门前,没留神腿在椅子脚上狠磕了一下,出去时步履有些蹒跚。
舱厅中只有柳桐倚一人坐着吃茶。我左右没见云毓,也未见启赭。柳桐倚道:“侄少爷与小万公子同到万家商船去了。”喊人开饭。
早饭粥菜颇为清淡。我讨要辣酱碟儿蘸烧卖吃,柳桐倚夹菜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道:“厨房忘了预备。”夹起一筷笋丝,放进粥碗中。
吃完饭,我的腿依然有些疼,昨天晚上把药膏给了云毓,便只有向柳桐倚道:“赵老板,不知船上有无预备治磕碰跌伤的药膏或药酒?”
柳桐倚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淡淡道:“有,我让人取来。”
少顷,下仆取了药膏,柳桐倚先接过看了看,道:“怎么拿了这个?换济世堂的灵雪膏送去赵老板房中。”
我看见那个瓶子,分明是内医院配的跌打膏,十分好用,就道:“这个便可。”
柳桐倚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此药中,有薄荷。还是另换温润些的药罢。”
我顿时醒悟,面皮又抽了一下。索性撩起袍子,一把提起裤脚:“磕了一下腿而已,有薄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