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
“嗡!”
银光一闪。
龙胆亮银枪便出现在陈三石的手中,他走出中军大帐,就看到一道流光朝着军营飞来。
“保护督师!”
“保护童将军!”
“……”
箭矢漫天乱飞,但是都阻挡不住流光。
仙师王竣浑身法力波动,就要结印施法,但等到他看清楚流光之后,又放松警惕道:“是分身术,一种小法门而已,没有杀伤力,更多的意义,是隔空对话。”
果然。
流光在中军大帐正上方停下,而后幻化成一名儒雅中透着仙气的男子模样,他悬于空中,俯瞰着地面上的众人。
“在下韩湘。”
兵仙韩朗声道:“想必阁下便是在此世威名显赫的白袍陈三石吧?”
“是我。”
陈三石直视着对方,淡然道:“你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说?”
“棋逢对手,兴奋不已。”
韩湘面带微笑,仿佛两人并非死敌:“韩某在修仙界,也有几位曾是兵法大家的故友,我们都很手痒,这次出来下棋的机会,可是韩某好不容易抢来的。自然要前来一睹阁下真容,亲眼看看,接下来和在下对弈的究竟是什么人。”
“兴奋?”
陈三石眉头微蹙:“打仗对你来说,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陈兄难道没有此种感受?”
韩湘侃侃而谈道:“行军打仗,如同下棋,你我统兵之帅,便是黑白棋手,落子无悔,我们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决定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生死,如此浩大的棋局,怎么能不让人兴奋?!你……”
“你把人的命,当什么了?”陈三石蓦地发出质问。
“你说什么?”
空中的韩湘一怔,有些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什么当什么?”
“我说。”
光影交错之下,陈三石的面庞陷入到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听到沉重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打仗很有意思?”
“当然有趣!”
韩湘微微眯眼,理所当然地说道:“韩某就是为统兵而生,而那些将士们,生来就是属于你我的棋子,他们的生死荣辱,就是我的棋局,这难道不是世上最有趣之事?如果有一方世界,有着无限的棋局,韩某宁愿放弃仙途,永远做一名棋手。”
“好一个兵仙,真不愧是一个‘仙’字,好一座……”
陈三石骤然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尸山!”
尸山,为仙。
“哦?有意思的说法。”
韩湘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总之,不管陈兄愿不愿意,棋局都已布下,韩某率先落子,接下来就看陈兄如何接招了。”
“你已经败了。”陈三石骤然道。
“败了?”
韩湘更加觉得有趣,他调笑道:“那陈兄不妨说说,在下败在何处?”
“从你讲出自己所谓的棋局理论之后,你就败局已定,因为……”
陈三石顿了下:“你的棋是死的,而我的人是活的。”
“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韩湘在空中放声大笑:“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不愧是把兵形势利用到极致的人。
“棋局刚刚开始,就当众自己部下的面口出狂言,为自己造就声势。
“好啊。
“我倒是要看看,阁下接下来,如何落子!”
“轰——”
话音落下。
人影陡然崩溃消散,化作一张黄色符纸飘飘然落下。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西齐中军大帐,坐在棋盘前的韩湘缓缓睁开双眼,从棋篓当中捻起一颗白子,缓缓落下。
对弈。
开始!
……
“什么破东西?”
汪直一把抓住废弃符纸,在阳光下反复查看起来:“这老小子再不滚蛋,留在这里逼逼赖赖,我就要动刀了。”
“这人……”
洪泽营副将楚仕雄皱眉道:“就是兵仙?”
“陈督师。”
童晓初捕捉到方才谈话中的重点,有些紧张地说道:“听韩湘的意思,他好像已经出手了,此人诡计多端,不知道又要用出什么阴谋,要不要提前安排,做个准备?”
“静观其变。”
陈三石给出答复。
在不清楚敌军动机和动向的情况下,贸然更改部署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他回到大帐内,观摩着西齐的每一次出招,很快就知道韩湘走的是什么路子。
兵权谋。
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
喜欢用兵权谋的人,往往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正如黑白棋局。
执白先行。
那韩湘,已然领先一步棋
当夜。
前方的战报就传递回来。
“报——”
“云端府告急!”
“滕乐将军声称西齐增派兵马围攻,希望我们火速前去驰援!”
“……”
“不好!”
楚仕雄观望着舆图:“督师大人,云端府要是丢掉以后,西齐军就能够掌握洛水粮道,进窥整个嘉州,搞不好我们还要继续退下去。
“再退的话……就要退到‘官渡’了!
“末将觉得,我等应该立刻去支援,不如就让末将去吧!” “等等……”
童晓初不再是统帅,心头压力骤减,总算是能够平静的思考问题,他分析道:“督师,西齐会不会是佯攻,目的就是把我们骗去洛水以西?”
“没错,就是佯攻。”
陈三石给出肯定。
“那怎么处理?”
童晓初说道:“我立刻传信给滕乐,令他继续死守?”
“不。”
陈三石霍然起身:“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十二万大军一起过河,驰援云端府,不得有误。”
“督师。”
童晓初紧紧跟在身后,不解道:“明知道是佯攻,为什么还要过河?”
“假亦真时,真亦假。”
陈三石一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佯攻就会变成真正的猛攻,云端府里的五万兵马要是丢掉的话,后续就真的无力再与之抗衡了。
“童晓初听令!
“你立即率领两名炼气中期修士,五百名将士驾驶两百小船,船上准备好钩锁铁链,提前在渡河大桥的两侧等候。”
“小船?锁链?”
童晓初本来想追问缘由,但嘴张到一半,又觉得实在丢人,就没好意思问下去,干脆利落地转头去照做。
另一边。
督标军也陆续启程,准备通过洛水大桥跨过这条长江。
他们连续吃了将近半年的败仗,士气低落到极致,以至于行军之时,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感觉,相反,洪泽营一万五千将士秩序森严,杀气腾腾。
“那就是洪泽营?”
“是啊,我听说咱们大帅换人,如今是陈督师挂帅指挥!”
“太好了。”
“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跟之前一样溃败了?”
“废话!”
赵康大声呵斥道:“自己好好想想,陈督师自从入伍以来,可曾打过一次败仗?!”
“确实没有!”
“而且我听说今日在军营,陈督师和兵仙的分身对话,说兵仙已经败了!”
“……”
在洪泽营的带动下。
督标军的士气才总算是渐渐恢复,在抵达岸边后,开始趁着夜色渡河。
……
西齐军营。
“仙师。”
钟无心一把掀开帘门,神色有些激动地说道:“如你所料,十二万大军,已经开始渡河了!而且时间紧急,他们也只能走大桥,我们要不要半渡而击之,让他们过不安稳!”
“嗒~”
闻言,韩湘拿起黑色棋子,代替对面的棋手落子。
然后,他又放下一颗白子,走出新的一步棋,似乎是心情不错,耐心讲解道:“云端府尚且没有失守,最多只能派两三百人绕城而行,再多只会暴露踪迹,遭到前后夹击。两三百人,你觉得够半渡而击之么?
“所以。
“放他们过桥就是。
“等到他们过桥之后,去命一名仙师用储物袋装载船只,率领两百人绕城静默而行,找机会烧了大桥,断他们的退路。”
“可是……”
钟无心胸有忧虑,但是不敢直言。
“有什么不同见解,就尽管说。有时候庸才,往往才能够一语道破天机。”
韩湘语气轻蔑,但并不反感部下谏言。
他喜欢听到不同的声音。
如此才能更加印证什么是“对”的策略。
一个领兵之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傲气,但不能刚愎自用,否则的话就只是个匹夫。
得到应允后,钟无心再也没有顾忌地说道:“可是十二万大军尽数过河完毕,这个时候再断他们的退路,不会逼得他们做困兽之斗么,玛瑙河之战,就在不到一年前啊。”
“玛瑙河~”
韩湘回忆着地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看过那场战斗的卷宗,背水一战我也用过。但,不论是背水一战还是破釜沉舟,都不是你们表面那么简单的‘困兽之斗’,是需要‘希望’来支撑的。
“玛瑙河能成。
“是因为宇文一族的那个蠢材倾巢而出,把大本营给丢了。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而陈三石的手底下的兵马,除去洪泽营之外,也不是他的亲兵,对他的信任度不会那么高。
“真若是断了退路,他们不会困兽之斗,只会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彻底崩溃。”
“我懂了。”
钟无心抱拳:“多谢仙师赐教!我这就去安排!”
……
洛水大江!
就在大盛十二万兵马过河之后。
深夜子时。
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面上。
大船的旁边,是数不清的小船,小船上面摆满干燥的草木,西齐将士们将其点燃之后,任由其随波逐流,撞向水面上的木质大桥。
“快,动作快些!”
“洛水天险,桥梁难修,烧了桥以后,盛人就要被困死在东岸了!”
参将孟大义压着声音催促道:“快!”
大船之上。
一名西齐修士凌空而起,直接飞刀桥梁的上空,双手结印,身前就出现一颗火球,准备先把火点起来再说。
“嗡——”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冰霜凝结而成的刀刃旋转飞来。
西齐修士大惊,急忙把火球砸过去。
两道法术对撞,互相抵消。
但见一名大盛修士御剑来到半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开口道:“道友,还不快走?”
“呵呵~”
西齐修士冷笑:“别急,等我的人把桥烧了以后就走。”
“是吗?”
大盛修士啧啧道:“恐怕是烧不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