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我十八岁父亲去世那一年,我已经快二十多年没听到有谁在我面前直接喊我的名字了。”
唐慢书根本就不用仔细观察,就知道苏绥肯定在装睡。
他忽然低下头,凑近了青年的侧脸,热息打在人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逼得苏绥不安地颤了颤。
而后,就听到男人贴着自己的耳朵,低低地说:“苏绥,没有人敢像你一样,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你知道吗。”
“我的名字……只有我的伴侣能叫。”
一句变相的表白。
深藏在这之下的潜台词是,你叫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伴侣了。
唐慢书没有想到表白心意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甚至在完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一颗心全系在了苏绥身上,被吊的七上八下,在那句话说出口后跳得飞快,“扑通扑通”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口。
可是被表白的那一方,却完全没有理解到唐慢书的意思。
苏绥理解成到了另一个方面。
“我的名字……只有我的伴侣能叫。”
什么意思?
苏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涌出一股酸涩来。
显然易见,他不是这人的伴侣,所以不能叫他的名字,只能够叫叔叔,或者是叫唐先生?
那么这些迁就,偏宠,疼爱,在意……
这些所有的特别,是不是等唐慢书找到了那个伴侣之后,就会从自己身上收回来,再重新给别人?
一想到这里,苏绥就有一种被抛弃了的错觉。
他对待感情这方面,有的时候非常迟缓,有的时候又非常敏感。就比如现在,唐慢书一句变相表白的话,却被解读出了与自己本意完全不同的释义。
苏绥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男人日常里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拿来哄人的,总有一天也会将放在自己身上的这份用心放在他的所谓的伴侣身上。
伴侣,伴侣,他竟然还想着找伴侣!
苏绥被这么句话给气哭了,眼泪像珍珠一样从紧闭的眼睛里滚落出来,却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吭声。
一开始,唐慢书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还在忐忑的等待着苏绥给自己回应,脑子里已经做好了无数个被拒绝之后的准备,可又多等了一会儿后,才慢慢的感觉出不对劲来——
这小家伙,怎么好像在哭啊?
哭得不凶的时候苏绥还能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幅度和声音,可随着越往后,就哭得越厉害,啜泣的声音也越发明显,就连肩膀都哭得一抽一抽的。
唐慢书这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点忐忑的心思早就被抛到了脑后,赶紧支起身子查看苏绥的情况。
这一看,快把他的心都给看碎了。
小家伙哭得可怜,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长长的睫毛都挂满了水珠,却紧紧闭着眼睛,也不出声,就这么倔强的硬扛着。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
唐慢书一下子就慌了神,可怎么问,苏绥都不理他,甚至还往墙壁那边躲,连被自己碰一下都不愿意。
他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还以为是语气太生硬,可能吓到小孩了,于是赶紧道歉:“对不起,别哭了宝宝,都是叔叔的错。”
苏绥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委屈好像没什么道理可言,唐慢书是一个正常男人,以后总会找个人过日子的,可他已经得到了他这么多的宠爱,怎么愿意把这些特别和在意分给其他人?
苏绥并不喜欢林望景,不管他出去和谁鬼混,包养再多的小明星,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可是唯独对于唐慢书,苏绥有着很强很强的独占欲。在他眼里,叔叔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叔叔!
苏绥承认自己很霸道,但男人的低声下气、轻哄安慰,只会助长他的得寸进尺。
在唐慢书耐心的劝哄之中,苏绥终于肯睁开眼睛,蓄满了水雾的琥珀色瞳孔就这么看过来,看得他心里一颤。
“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高兴了,告诉叔叔好不好?”
苏绥一开口,声音里就是明显的哭腔,偏又要凶巴巴地说:“我不能叫你唐慢书,叫了你就凶我!”
他指控着唐慢书的罪行,却听得男人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凶他了……
等等——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
所以这小家伙委屈成这样,就只是因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会不要他,所以才……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唐慢书简直是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但他总不能去怪苏绥误解了吧?他的小孩哭成这样,把自己的心都快给哭碎了,就算是有错,也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的错。
于是弄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的唐慢书开始对症下药,紧紧地抱住了苏绥,贴在他耳边诚恳的道歉:“是叔叔说错话了,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绥绥不能叫我名字。”
被温声细语的哄了这么久,苏绥没有一开始那么难过了,但还是生气:“你自己的原话,只有你的伴侣才能叫你的名字,我冤枉你了吗?”
“没有,没有冤枉,是叔叔嘴笨,不会说话,才惹绥绥生气了,都是叔叔不好。”
唐慢书现在哪里还敢解释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他都快被苏绥吓死了,表白的心思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有,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小家伙的情绪再说。
“那我能不能叫你唐慢书?!”
“能,怎么不能。你叫叔叔什么都可以,小唐小书,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你高兴,叫叔叔唐小狗都行。”
苏绥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眼泪已经不再掉了,但肩膀仍旧时不时地耸动着。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刚刚哭过的嗓子,还略有些哽咽的叫着男人的全名。
“唐慢书!”
“欸。”
唐慢书赶紧应了。
苏绥磨了磨牙,想了半天,最后才想出一句:“你这条坏狗。”
坏狗!
被骂了,还得应着,老男人无奈的一笑:“对,唐慢书就是一条不会说话又爱咬人的坏狗。”
说着,像是为了向苏绥证明一下自己的品种,他又凑近了青年的肩膀,装模作样的咬了下去。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苏绥没被吓到,而是嫌弃的推了推:“离我远点唐慢书,睡衣上面全是口水。”
“是哪个娇气鬼说唐慢书是一条坏狗?不咬人的狗会是坏狗吗?”唐慢书没有挪动分毫,依旧拿牙齿磨着苏绥的睡衣。
吃了那么多亏,总得在其他地方拿回一点报酬。
见根本推不动,苏绥只能放弃了,任由男人咬着肩头不松口,把睡衣都咬湿了一口牙印出来。
可能是哭过一场,太耗费精力和体力了,总之本来还很精神的苏绥慢慢就感觉到了一阵睡意。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但不争气的上下眼皮总是会想尽办法挨在一起,脑袋也时不时重重的点一下,眼前白花花的墙壁都有些模糊。
“唔……好困……”
男人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好像都有些飘飘忽忽的了,让睡意朦胧的苏绥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