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退路了。”
孙夫人凄惶一笑。
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声音喑哑,像残破的风筝一样吱呀难听。
即便她反复无常,又有何用?
鹏儿暴毙于狱中后,她仿佛身陷重重包围的罗网之中,四面严密封锁,无一丝透气之隙,令她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她不得不以装疯卖傻的方式,艰难地维系着孱弱的生命,以期苟延残喘地度过每一天。
道观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道士都知她哀恸之下生了癔症,时而清醒时而浑噩,疯子似的。
陆明朝伸手理了理孙夫人乱糟糟的发髻“无退路才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才有资格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我知夫人怨我怪我,想着若无我,家宅可平安孙记定如日方升蒸蒸日上;想着因我之故,孙家才遭此厄运孙二少死于非命、夫人本该含饴弄孙享绕膝之欢却不得不凄苦度日。”
“表象确如此,可世多表象凡眼所见未必是真。”
“朝真暮伪,实难辨识其真伪,古往今来,何曾无此等事端。”
“草间之萤,虽有微光闪烁,终非真火;荷叶之露,虽呈圆珠之状,岂是真正之珠。”
“俗话说,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以往,一直未得机会与夫人平心静气相谈,今日也算一良机,刚才所言倒也不是全然为我自己开脱。”
“夫人可以怨怪我,毕竟我也不喜夫人和令郎。但也请夫人心明眼亮,清楚最该怨怪之人绝不是我。”
“养不教父之过,孙二少口口声声孙半天,孙家当真能一手遮天,护他一生任达不拘飞扬跋扈吗?”
“饶是上京城的皇子勋爵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孙二少到底是如何一步步狂妄至此的,夫人心里应该有数才对。”
孙夫人的嗓子里如被塞了棉花,骤然堵住了声。
陆明朝给孙夫人斟了杯茶,杯盏相碰,响声清脆“这不是和解,只是合作。”
“夫人,请。”
孙夫人压下心中的涩意,仰头一饮而尽。
悔之晚矣。
“好,合作。”
孙夫人踉跄着离开马车,朝着山路脚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