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爱着一个人,对不对?”我微笑地说。
她又惊跳了一下,愣愣地瞪大眼睛,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你怎么知道?”她曝嗫嚅地问。
“你二哥不是叫我巫婆吗?”我说,笑了。我没预料到她会那样不安。“巫婆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呀!”
“可是——”她沉吟了一下,恳求地说,“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他们会笑我。而且——而且——"她犹豫了半晌,吞吞吐吐地说,“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什么?”我问,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对她的恋爱不过从一张小纸条里获得的线索而已。
“你是知道的,对么?你知道他——他是不会和我——”她垂下眼帘,长睫毛下浮上一层泪影,刚刚红艳的嘴唇现在发白了,她显得十分激动。我惊异地发觉,在她那括恬静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多么炽热的心。“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吧!”
“你放心,”我恳切地望着她。“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么?”
她感激地望着我。“你是个好人,咏薇。而且,你那么聪明,又那么洒脱,我但愿有你二分之一的勇敢和坚强。”
“勇敢和坚强?”
“是的,你不是很勇敢和坚强吗?我从没有听你提过你父母的事,你承受一切苦恼,然后在旷野中发泄。如果我是你,我会受不了的。”
我默然。勇敢和坚强?如果我有这两项优点,那么至今我自己还没发现过。事实上,我何曾勇敢和坚强?
“你错了。”我淡淡地说,“我不是勇敢和坚强,我只是冷漠,他们离婚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在乎。”
她摇摇头,深深地凝视我,眼睛里盛满了关切和同情,她的声调也一样:
“你在乎的,咏薇,你并不冷漠。”
我皱皱眉,我不想谈这件事。我觉得她有些自作聪明,她并不了解我,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她很单纯,而我很复杂。她单纯地爱,单纯地生活,单纯地梦想。我呢,思想是繁复的,生活是矛盾的,感情是自己也无法捉摸的。对许多事情我可能很热情,对爸爸妈妈这件事,我确实是冷漠的,我不愿找借口来自怨自艾。
“别谈我,谈你吧,”我说,“谈谈你所爱的那个人。”
她的脸上浮起一片阴云。
“何必呢?”她轻轻地说,显得可怜兮兮的。“他离我那么遥远,我不过做梦而已。”
有梦总比无梦好,我想。她脸上尽管有着阴云,眼睛却光辉灿烂。我心底若有所失,失去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隐约地体会到自己那种本能的酸意。那个男人是谁,他不是也痴心地爱着她吗?那是谁?我望着那绣花绷子,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但是——但是——但是有些什么不对头!
“他是谁?”我冒失地冲口而出。
“什么?”她又吃了一惊。
“你的男朋友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她瞪大了眼睛。
“我怎么会知道呢?”
她犹豫了,好半天,她迟疑着没有开口,然后,她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说:
“过两天我告诉你,好吗?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我真渴望有人能帮我分担一些。但是,不是今天。”
“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坚持。
“我——”她迟疑着,终于没有说出来。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让她说了,章伯母推开门来叫我们去吃饭。
我们一起到了饭桌上,凌风坐在我的对面,我不知道他的气平了没有,但他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凌霄带着他一向的沉默,只瞥了我一眼,就埋头吃饭。凌云静悄悄地端着饭碗,也是心事重重,我环视着四周,突然沉重得举不起饭碗了。
“怎么回事?”章伯母敏感地四面望望,“今天饭桌上怎么这样安静?”
“他们心里都有鬼!”章伯伯叽咕了一句,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望着我们。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咏薇,我早上看到了你。”
“我知道。”我说,还记得他怎样猝然地离去。
“好,这样很好,”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应该如此,应该和凌霄学学田里的工作!”
章伯母蹙起了眉头。我疑惑不解,根本不明白章伯伯的意思。凌霄抛下了饭碗,突然站了起来,鲁莽地说:
“我去除草去!”
他转头就大踏步冲出了饭厅,我没有忽略他脸上愠怒之色,谁得罪了他?章伯母喊了一声:
“凌霄,你才吃了一碗饭!”
但是,凌霄已经跑得无踪无影了,饭桌上有片刻尴尬的沉默,然后,章伯伯愤愤然地把筷子在桌上一拍,怒容满面地说:
“不识抬举!你看我将来……”
“一伟!”章伯母打断了他,看了我一眼,章伯伯不说话了,但仍然满面怒气。我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得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的眼光和凌风的接触了,他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就立即调开了目光,我惶惑得更厉害了,难道是为了我吗?我有什么使他们不高兴的地方吗?
“好了,吃饭吧!”章伯母温柔的声音放松了空气,把一筷子鸭肉夹进我碗里。“咏薇,吃哦,干吗不动筷子?”
大家都静静地吃了起来。我划着饭粒,到青青农场以来,我这是第一次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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