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星礼苦涩地笑了笑,稚嫩的脸庞带着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的平静:“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也没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我做朋友……他们说,和我呆在一起会染上灾祸。”
“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在海边跑来跑去,自己和自己玩,非要说有朋友的话,应该是这些螃蟹吧。”
他老成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凯若撇了撇嘴,尾巴平摊着,轻轻抚动海水,说话间将手里的鹅卵石扔到海里,“我最讨厌这种腐臭的人类了。”
“腐臭?”星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形容人的。
她的话没有被打断:“就算你带着厄运,又和那个村庄有什么关系?离着八百里远、八竿子打不着,他们被淹了凭什么把名头按在你头上?而且你都长这么大了,他们不还活得好好的,一群成年人类说那些也不怕被人笑话。”
星礼抿了抿唇,抓了把沙子,沉默地看着沙砾从指缝流泻。
“没关系啦,干嘛去在乎那些人的想法呢?他们又不重要。”凯若动了动灵活的尾巴,轻轻靠在了星礼的腿上。
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湿滑微凉和一片片鱼鳞的细腻,星礼不自在地动了动,心里涌动着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他看着这漂亮的尾巴,忽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凯若,之前我栽进了海水里差点出事,是不是你救了我?”
“是啊。”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星礼眼睛又亮了几分,用力抱了抱小人鱼:“我就知道!”
“星礼,吃饭啦!”星礼妈妈又在村口喊他。
星礼应了一声后,跟凯若说了几句话,又看着她消失在海里,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脸上是落下不去的笑容。
妈妈还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妈妈,我有朋友了。”星礼决定和妈妈分享这件事
“哦?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知道不能让小人鱼暴露,便说:“不是我们村子的,叫凯若。”
“好,改天一定请他来家里吃饭。”
“她才不来呢。”星礼嘟哝着,迈着小短腿跑走了。看星礼的身影消失在渔村里,凯若露出半个头,咕嘟嘟地吐了吐泡泡,看着远处金色的沙滩发呆,也不用力游动,就那样随波逐流。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心里的疑惑却没有随着伤痕的消失而消失:她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自己好像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或许只是个记不清楚的噩梦吧。
两个孤独的孩子碰到了一起,几乎天天都呆在一起。
星礼长得很快,裤子都短了一大截。他有一段时间没去海边,因为爸爸妈妈出海去了,自己得看家才行,也提前把这事告诉了凯若。
凯若便给了他一个海螺做的小玩意,说,如果星礼打算来找她,就吹响它。
爸爸妈妈刚回来,星礼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家门,站在礁石群上,深吸了口气,用力吹响海螺。
他眼睛发着光,期待地扫视着海面,却久久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是太忙了吗?
星礼一直等到了晚上,妈妈催了他好几次,才失望地回家去。
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明天他再来找她玩,就这样决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星礼又冲到岸边,吹响了海螺,吹了一次又一次,吹得口干舌燥,她也没有出现。
往后的许多天,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妈妈发现,星礼突然间又变得不爱笑了,甚至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他们不知道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星礼也不肯说。
星礼抱着膝盖躲在角落里,看着冲刷着沙滩的白色浪花,眼角泛起泪花,满心不知名的委屈无处发泄。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你怎么突然不肯见我了。
男子汉才不会哭!星礼用力擦了擦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海面:“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讨厌你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话了。可哪怕如此,凯若也还是没有出现。
孤独再次席卷而来,一口一口啃食着星礼的心脏,钻进里面筑了坚固的巢穴,不肯放过他。
星光编织的夜幕垂盖在天空上,一道大浪花拍在星礼脚边,留下了闪闪发亮的几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