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好多大洞的草席子上有两个大人，男人像一堆干枯树枝拼合而成的生物，女人又像塞满了脂肪，圆滚滚得呈现病态的肿胖，还有或大或小的四个小女孩睡在两人脚底，一个穿着灰肚兜小婴儿被扔在角落。

她捂着嘴蹲在窗户下，看着里面的场景，胸口闷痛。

她的阿宣，怎么能吃得了这种苦？

院子真的小得可怜，垒的墙还没一人高的茅房由内而外散发着臭味，旁边就是一个简易搭起的羊圈，满身污秽的羊趴在地上睡着觉，像一团团破抹布。

羊圈和茅房个夹空中，放着一个被红色被单盖住的铁笼，臭气熏天。

颤抖的手扯开了被单，看到了里面蜷缩起来的男孩，他污黑的巴掌小脸上有一颗明亮干净的眼睛，像是永远不会染黑，他脚边扔着一只黢黑的耳朵，应该是反抗中咬下的。

很明显，这也为他带来了极为可怕的殴打。

白遥宣咬牙凶狠抬眼，却看到那熟悉面孔，整个人愣住。

他只看到姐姐头上有明月，发丝都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好像漫画书里的天使。

姐姐一直都是天使。

姐姐……来救他了。

他用力咬住了手背，忍住不哭出声，看着姐姐沉默地蹲下身子撬锁、打开狭小的笼子，看着姐姐颤抖的双手和手上新的旧的伤，泪珠子一颗一颗摔在地上。

姐姐拉着他在黑暗中狂奔，连喘息声都不敢用力。

有姐姐的时候，身上多痛都无所谓了，白遥宣看着那双已经变得粗糙的手，泪水完全止不住，又随着奔跑引起的风掉落。

涟漓的每一步都落在命运规定好的地方。

起夜的守村人突然透过矮墙看到了那两道人影，不管缘由，心中警铃先响。

“有人逃跑啦！！！——”

一声声嘹亮的喊叫震醒了沉睡的山村，家家户户亮起灯，男人女人们拿着锄头棍子甚至是菜刀冲出家门。

“姐……别管我了……”白遥宣漆黑的双瞳被灯光照亮，眼睛中流露出异常成熟的冷静，还有恨意。

白遥宣才八岁，这段时间又消瘦得很厉害，涟漓轻而易举地抱起他，躲闪着一只只伸来的手和破空而来的铁锹铁棍，用肩膀撞开挡在面前的人，朝着村口冲去。

自己身体素质比平常人好太多，却也因为村民人数过多而有些应对不暇。而且，她有系统，有恃无恐……

越是这样，她越是很难想象，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把弟弟救出去的；又是怎样在放走弟弟后，在村民的暴怒中活下去的。

耳边风声席卷着村民的呼喊声嚎叫着，白遥宣呆呆地看着姐姐坚毅决绝的眼睛，心从未如此平静过，他伸手搂住姐姐的脖子，闭上了眼。

那时候，他还太小，他能做的，只是抱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