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善于说煽情的话,久久后,低声吐出一句:“抱歉。”
如果不是他,奶娘完全可以独自脱身离开,是他毁了这个家庭,害了奶娘,也害了奶娘的女儿。
沈佩兰几乎是扑到女孩面前,迫切询问:“你说……你从旬阳王府逃出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觉得她面熟。
林瑶瑶心里一突,一边回想自己是不是露馅了,一边挂出惊恐的表情,哆嗦着嘴唇:“那是地狱……那是地狱。”
仿佛重临噩梦,女孩尖叫着抱住脑袋,几乎晕倒。
一直沉默的江无错这才上前,将女孩揽入怀,在乌从南审视的眼神里,不卑不亢道:“我等救下这孩子时,她就受了很大刺激,请大人不要再询问了,让她好好休息一番。”
李木木拍了拍乌从南这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对江无错挤挤眼睛:“看着像个大老粗,没想到比乌从南会心疼人多了。”
李木木扬手挥了挥:“好了好了,小屏,快带阿瑶姑娘梳洗一番,暂时住我的帐篷就行了。”
乌从南没出声,默许了李木木的命令。小屏点头,将人扶了下去。
次日,林瑶瑶恢复过来,特意找到了沈佩兰。
“夫人……是您吗?”
沈佩兰极其厌恶这个称呼,但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
林瑶瑶捂嘴小声道:“他们都说您去世了……”
沈佩兰回想起一些往事:“世子妃还好吧?”
林瑶瑶点头:“世子妃人比陆遂好多了,我在她身边做过事。”
沈佩兰点头道:“嗯,她是好人。”林瑶瑶左看右看,见附近没人,便凑上来:“我在世子妃身边时,偷听到过一些话,出现过您的名字,我想可能和您有关系。”
“一个叫云遂的少年被关在地牢里……”
前一秒还说她是好人的沈佩兰呼吸一紧,陡然抓住林瑶瑶的手腕:“你的意思是世子妃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她被骗了。
那个女人……
林瑶瑶不知道她心里的波澜,继续根据白涟漓的指示透露出消息,一字一字从嘴里往外蹦:“但是不久前地牢被洗劫了,那个少年逃了出去,小世子气急败坏,杀了许多人,我也是趁这次混乱才逃出旬阳王府的。”
阿遂逃出来了。
沈佩兰大惊大喜,不成样子。
……再见斐千秋,模样更加瘦弱了,袖子撩上去,有被扭出的青紫,有被针扎的细孔,有被竹板打烂的淤黑。
不过白涟漓看不见。
看着容光焕发的妹妹,他愤怒又怨恨:“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白涟漓不明所以,歪了歪头,脑后飘带悬空:“我怎么对你了?”
“你只是个下人而已,我应该怎么对你?”
什么下人,他明明是她的哥哥。
“你不要装傻,你明明知道我是谁!”斐千秋扑上去,想像从前一样和她撕打。
但很快被人用力按在地面。
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好大的胆子。”白涟漓险些笑出来。
绣花鞋上的毛绒球蹭到斐千秋的鼻尖,他像乌龟伸脖子一样用力抬起脑袋,女孩头都不低下来,只看到下颌流畅的线条和红唇。
这个女人……真的会是斐青奚吗?
斐青奚有这样勇敢,美丽,自信吗?
斐青奚的背是驼的,声音是小的,皮肤是黑的,唯一好看的眼睛藏在大黑眼镜框后面,被打也是不会还手的。
“我仅仅是对你不管不问,你就混成了这样子。”
就在斐千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时,她弯下腰,呼吸喷洒在耳边。
脸颊被头发拂得发痒,嘲弄的轻笑入耳。
“真丢脸啊,斐千秋。”
什么?
她叫他什么?
白涟漓直起腰,缓慢离开。被按在地上的斐千秋一直喊她站住,骂声随之出口,刚说完半句,就被一巴掌抽得脸颊肿起。
“满口污言秽语,你找死吗?”侍卫警告她,“要是传到世子耳朵里,舌头别想要了,就是想死也别拉上我们!”
一夜后,城门守卫来报,斐千秋逃了。
陆遂大大咧咧箕坐在席子上,有美人跳舞抚琴,左手金杯盛酒酿,听到老李头附耳的汇报,打了个哈欠:“跑了就跑了呗,有什么所谓?”
老李头提醒:“这不是和世子妃很要好的那个琴女吗?”
“关我什么事?”陆遂瞥了瞥老头白花花的头发,声音低下来,“是和世子妃很要好,不是和世子很要好,明白?”
陆遂眼中森冷的重重杀气吓退了老李头。
是了,是他想岔了。敢叛逃王府,没命人通缉追杀她,都是看在世子妃面子上最大的让步。
白涟漓没有阻止斐千秋的行为,一点因为没必要,另一点是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