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遂愕然扯唇,手僵在半空中,手臂被拍到的地方隐隐发痛。
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像两人熟识时的训斥怒骂。
可自己和这个生在燕京、长在燕京的女人见都没见过。
“不是你要见我吗?”陆遂怔怔问道。
“我从未这样想过。”白涟漓捂着微微发疼的眼睛,侧身垂首,声音怯懦下去,“这样出格的行为,我怎会做?”
她甚至避之不得,生怕又偶遇,选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偷吃零食,自己还没嫌他无处不在呢!
虽说能认出的几率不大,但她还是竭尽全力想把这种几率降到最低。白涟漓款款转身,踏着碎步离开。
似乎是一晃眼的事,这样的她,又好像哪里都不像了。
看着那清瘦的背影,陆遂端着姿态挺立原地,沐着冷风的眉眼更加温和。
“弄玉,你脑子不清醒了吗?将军才几日不为难人,你胆子就大了这么些,就容不得我过点儿安生日子吗!”
白涟漓重重将茶盏砸在桌面。
“在母亲父亲面前我不愿说这些重话,你跟了我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你还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弄玉使着性子会在地面,一把一把抹着眼泪:“奴婢目光短浅,将军眼看着就变了心,那他对小姐的作践难不成就一笔勾销吗?奴婢就要小姐漂亮幸福潇洒地离开才行,现在明明有个合适的人,为什么要生生错过?”白涟漓垂下眼睛,看着杯盏里的水影摇晃,缓慢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弄玉膝行两步,拽住她的裙摆,她怕小姐用来自保的面具最后真与脸皮融合在一块,哭着拉长声音:“小姐,您别这样,我们还要出去呢,您不能被那深不见底的宅子吞掉……”
白涟漓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早就说过,至少在离开这虎穴似的地方以前,行为做事要让人诟病不得。”
“从始至终,千错万错都是将军有错,我身为女子未为守节而死已经够令人说道,万万不可行迹有污点了。”
她骗她了。
白涟漓没打算离开将军府,没打算脱离这个身份,没打算再与陆遂那小疯子纠扯不清,如果不是许执迟钝,她甚至没打算接触白家人。经此一变,白涟漓传信给许执,让他故作不悦,立刻派人来请老夫人回府。
当天,骑马的亲兵就到了寺门口,吩咐侍卫迅速整顿好后,半监视半保护地盯着一家女眷男眷分别上了车。
“舒儿呢?”白夫人裹着披风,掀开窗帘,探头往寺里望,蹙着眉头,询问一旁的侍卫。
侍卫得了将军的令,不能苛待白家人,恭敬地回答:“老夫人与弄玉姑娘不久前说随后就到,怕是被绊住了脚,属下去看看。”
寺里人多又杂,白夫人担心,便点头同意。
不多时,侍卫便领着两个姑娘走过来。
弄玉红着面颊不出声,白涟漓点了点她脑袋笑骂:“这小蹄子跟我久了,也像了我,都不识路,在寺里绕了好几圈出不来。”
白夫人笑看了弄玉一眼,经过几日的劝导放松,带着病态的面上多了些红润:“没出事就行,快走吧,不然将军再恼了。”
车厢外骑马的亲兵应了一声,命车队出发。
看了看女儿身上换回来的老土衣袍,白夫人面前沉下几分郁色,马车周围眼多口杂,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将女儿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拍打着。
母女间不需要言语,温暖便蔓延至整个空间。
而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
马车稳稳停下,伴着外面亲卫冷淡的声音:“老夫人,将军府到了。”
白夫人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又舍不得地松开,欲言又止。
白涟漓被身上不鲜亮的衣服映得脸色也不好看,反握住白夫人皮包骨的手指,对她一笑:“娘,别再胡思乱想,一定要好好修养调理,女儿有空可要去检查的。”“娘知道。”白夫人看着女儿掀帘弯腰出去的背影,偷偷擦了擦泪。
她知道,女儿这一入府,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白涟漓被亲卫领进府中:“将军呢?”
“将军自然事务繁忙。”
府里下人看不上她,亲卫兵也看不上她。
许执钦所谓的偏爱到底爱在哪里了?
白涟漓站定,亲卫不得不停下脚步,疑惑回头,只看到她冷了的脸色。
他也不是看不起这女人,更多的是不在意,一直都觉得她只是被主子日日夜夜囚在房中的玩物而已。
女人穿着厚重土气的长袍,面靥生冷,声若清泉击石。
“跪下。”亲卫震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