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寝宫早已一片火海, 巨大的朱红色宫柱被烤到淌下流动的木漆,烧焦的臭味在空中弥漫, 遍地都是火舌舔过房檐留下触目惊心的黑迹。
小太子泪眼婆娑,看到那烈烈火光里人影扭曲,喉咙发出破碎到不成声调的瞳孔嘶吼。
每日从太傅那里下课后,楚辞都会悄悄绕个远路,隔着雕花的窗棂,静静地看着婴儿恬静的睡颜。
楚国国君严厉,平日里楚辞也鲜少打扰自己的父皇,后期又是身体陡然变差,几乎是吊着一条命在。母亲性格温婉却早逝,病逝后的数月,楚辞将这份思念转移到了胞弟的身上。
他的胞弟一岁都未到,还那么小,只知道躺在奶娘的怀里咬手,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孩子大半天都处在朦胧的睡眠里,却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在阿兄到来时清醒,朝窗外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的胞弟还那么小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甚至连兄长都还学不会说,就这样生生葬在了这片无尽火海里。
宗辞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他的弟弟侥幸逃过一劫,万一楚国先祖的在天之灵还想留下一株凡世的香火,万一弟弟被好心的楚国旧臣救出,或是流落到了乡野。
在他拜入太衍宗后,刚开始的几年里几度偷偷下山,也有在凡世打听,打听天下有没有那里出现过心口纹着红色龙印的人。因为纹着龙印的必定都是楚国皇室嫡系,这一脉又只有宗辞,他胞弟两人而已,绝不可能出错。
可惜没有,从来都没有。
久而久之,这点渺小到近乎不可能的希冀悄悄熄灭,归于死寂。
而如今,而如今,宗辞却在厉愁的心口上看到了与他心口如出一辙的龙印。
玄衣男子上半身胸/膛赤/裸,墨发黏在身前,因为欲/望而升起的晶莹汗水像是给他披上一层亮晶晶的薄衣。
那块龙印,张牙舞爪的龙印就攀爬在他的心口,伸出尖利的罩牙,分明和宗辞身上的一模一样。
生平第一次,白衣剑尊那双从来稳稳当当拿剑的手,抚摸心口时却在不自觉颤抖。
凌云在第一次看到那个跪在雨中的侧脸时,感到莫名亲近般停下脚步;甚至在听旁人说了那玄衣新弟子的闲话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同师尊清虚子引荐。
这具用厉愁骨肉所做的身体,宗辞的魂魄在进入后感受不到任何一点阻碍,甚至觉得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轻松。
厉愁同他一样是天灵根,甚至就连根骨也是天生剑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即便连千年间修真界公认修炼最快的玄玑剑仙也不及他们两人的零头。
......太多太多。
这条断裂的线一旦拼合上,所有先前被忽视的蛛丝马迹都争先恐后涌了上来,纷纷攘攘着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
宗辞的声音颤抖:“阿愁,这个龙印,是什么时候有的?”
厉愁见他表情不对劲,像是极悲伤般,拢在身旁的手指倏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