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豆腐底下被铺了层纸,要切开豆腐,不能伤纸。后来纸被覆在了豆腐上面,要切开纸,不能伤了豆腐。再来豆腐被叠在一起,一层纸一层豆腐的,叠了老高。一时要切开几层豆腐,一时要切开几层纸。最后要一刀切下去,豆腐全不破,唯有纸破,或者纸全不破,唯有豆腐破。
杨连倾被折腾得火大,几次连着案板都一起给剁了,讨了柳梦云一顿好打。
然而杨连倾也知道,柳梦云其实都是为了他。有时候晚上在浴桶里睡着了,就能听见柳梦云叹气“我不如爹,没法教你,只能将自己会的,都给你练着。等爹回来了,好歹也别教你落太多。我知道你厌我这样,爹教你的时候,你就听话得很。可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其实他很想说,并不是他厌,只是觉得自己太笨,总做不到她的要求,所以窝火。只是他还是闭着眼睛睡着了,教柳梦云放心的以为她的那些话他一点也没听见。
杨家豆腐坊生意并不好。小夫妻两个并不出去外头叫卖,只在自家门口摆着案子。而且那豆腐被切得稀奇古怪的,也没个正经形状。幸而味道还不算差,街坊四邻的也就来照顾着点。也有时候单要他家的豆浆,柳梦云也就给留着。
汉子推磨的本事越来越好,尤其还有他那一把子天生的力气,倒也越来越麻利了。就是背书的本事还是欠奉,切豆腐的耐心也没大练出来。
柳梦云留着杨连倾在院子里磨豆浆,自己到厨房点豆腐的时候在心里叹息,是不是那汉子的脑袋里真的只装了一根筋,所以才这么的不开窍的。她也不觉琢磨着,是不是该换种方法练那汉子。只是一时半刻的,她也没想出来,该怎么专门针对汉子下手。由此便更佩服柳老爹了,家里这么多孩子,儿子女儿媳妇女婿的,都经过柳老爹的手,每个都自有特点,却全都被柳老爹摸透了,因材施教,没有差过。只除了那怎么也没练武的天分的大姐夫。要说天分其实杨连倾颇高,连柳梦云都能看出来,不过在柳家一个多月,便进步神速,就是他那脑子不肯转,实在教人头疼。
当柳梦云端着点好的豆腐出来,准备教杨连倾去门口放桌案的时候,却又见着磨盘那里没了人。柳梦云放下豆腐,回身就捡了烧火棍,提着找汉子。
天才蒙蒙见亮,还灰着,启明星亮得很,倒把苍白着脸的月亮给比下去了。柳梦云不过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就踢着了杨连倾,原来那汉子竟在磨盘底下睡着了。
若不是汉子身上的一个东西,说不得柳梦云的烧火棍又要打下去了,或者就是提了一桶冷水给汉子浇下去。
一个小小的,简直是团肉球的东西正爬在杨连倾的胸口,一手抓着汉子的头发塞在嘴里啃,口水湿嗒嗒的滴了一身,粘在汉子衣服上。那双滚圆的大眼睛咕噜噜的盯着柳梦云看,笑着在汉子身上一颠一颠的,看来极开心。只是孩子胳膊腿上都脏兮兮的,衣裳都磨破了,连小手上都有血痕的样子。
柳梦云不可思议,怎么会多出这么个婴孩?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汉子头发都成了婴孩的玩具,却仍是一副无觉的样子,睡得香。
柳梦云只好轻轻的放下烧火棍,蹲下去,从孩子的嘴里扯出杨连倾的头发,要把孩子抱起来。
“哇!”震耳欲聋的大哭。那婴孩好像很喜欢汉子,才被抱离了汉子一点,他就闹得厉害,害得柳梦云差点手一松把孩子掉下去。
急忙又把孩子放回杨连倾的身上,孩子立刻止了哭,再扯着汉子头发玩。柳梦云不得已,只能踢着汉子,教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