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的临时公堂里,稀稀落落坐了几个宦官,领路的小宦官引着他,角落里的一处桌案边,拿了文书过来:“沈公子,您得照着誊写一遍儿。主顾他字不好,到时候,和您卷子上的笔迹有出入,阅卷大人看了咱们不好做事儿。”
沈成 往文书上瞅了一眼,还是那一手歪歪斜斜的狗爬字。
“好。”
沈成 接过笔,铺好纸开始誊。这一捏起笔,发觉笔杆子顺滑异常,他低头一看,笔杆竟是玉的,沉甸甸一支,是很精致的湖笔,市面上约莫难以买到,比起实用,倒像是个玩意儿了。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讥讽了一句:“原来督公也是喜欢做文字的风雅之人。”
小宦官笑着解释:“这不是督公自己的东西,是上面千岁赏的。”
“千岁?”沈成 看了看他,这小宦官跟自己差不多年龄,提到“千岁”,两眼全是钦羡之情。
“ 呀,司礼监的千岁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圣上的大伴儿,当朝第一红人!”
司礼监沈成 知道,里面的宦官都是能做一手好文字的,如今与内阁分庭抗礼,替今上点朱批。
可今上称“万岁”,他们怎么就敢称“千岁”了?
小宦官看沈成 依然目露迷茫,便催促他:“快写吧,贵人的事儿,你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腾罢,小宦官又去远处柜子取了一块印鉴,沾了沾朱 泥子,对正后双手按着往上扣。沈成 惊讶于他们早已备好了私刻的官印,但转念之间,他又淡然了。
原是想把文书揣在怀里的,可是他突然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红着脸把文书放在包袱里了。
水绘别苑一派春色,花香逼人。
沈成 无心欣赏,他顺着荷塘边的小径往外走。路上遇见的宦官竟然与他打躬,让他有一种已是陈秀幕僚的错觉。他不禁也回礼,试图与院子里的人撇开关系。
别苑正门处在二道街,距大街有一段距离,十分宁静。沈成 出门,往隔壁停放轿子的甬巷里走。轿夫正倚着轿杆嗑瓜子,看见他,立马把瓜子壳丢进口袋里,殷勤道:
“相公事情办妥啦!咱们往哪儿去?”
沈成 上轿,犹豫了片刻后,他朝外吩咐:“小福桥往西三里,停在凤来阁那处吧。”他不敢直接让轿夫送他到侯府,若给顾琅知道,少不了一番解释。
轿夫前后架起轿子,出了小巷,沈成 听到外面脚步杂乱了起来,便透过半敞的轿板往外探看,只见两顶大轿刚到水绘别苑门口,不知道又是哪些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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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晌午了,沈成 步履匆匆赶到侯府。
当值仆人神色焦急,跑下台阶来迎他:“公子去了哪里,侯爷找您老半天了!”
“侯爷这么早就回来了?”沈成 心里一抖,他原想着顾琅从城南回来应该没有这么快。
“刚才还在责怪管事呢!您快去吧。”仆人挠了挠后脑,很犯难的说。
“好,我就去。”
沈成 不敢耽误,疾着脚步往里走。他先回了卧房,发现顾琅并不在里面,便放下东西,询了一个眼生的长随。长随当即会意,给他引路。
停住时,沈成 一抬眼,是顾琅的书房。
这真是处处书卷了。顾琅在雕花格窗边的桌案旁,人坐的笔直,那张脸冷肃着。他一手持帖,一手执笔,像是在阅看公文。
沈成 不敢打扰,便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他的影子落在正堂里,架上的冰裂纹花瓶便遁入阴影之中。
“小相公一早上去哪儿玩耍了?”顾琅的声音从里厅悠然传出,似是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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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初九
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