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澹酒煮茶 一个米饼 2382 字 2022-09-14

陶先知探头探脑:“我要不要进去看看?得有八九年没见过他了,他愿不愿见人啊?”

付景轩做不了这个主,原地转了一圈,本想找哑叔进去通传一声,却没想滚滚的木轮声从书房门口传来,哑叔已经推着方泽生从里面出来了。

陶先知吓了一跳,瞪着方泽生看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忙上前道:“方少爷,好久不见。”

方泽生淡淡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陶少爷稀客,主厅坐。”

主厅看茶。

陶先知捧着一支花雁纹蝶的白脂玉盖碗,嘬了一口今年春天的最后一茬新芽,一双眼睛提溜乱转,时不时瞥向方泽生的瘸腿,又生恐看得过于露骨,只得眨着眼睛频繁饮茶,不消半晌饮了小有三杯,竟还打了个水嗝。

付景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猴戏一样地看他,不解围也不说话,气得陶先知拿眼剜他,放下茶碗,拘束地对方泽生道:“方少爷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说完便想抽自己嘴巴,好什么好?好了才怪!

方泽生却不以为意,又让哑叔帮陶先知续了一杯茶,说道:“还好。”

陶先知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多年未见,再见断了双腿,陶先知还是觉得在方泽生的面前矮了半头,他自幼不如方泽生,不止不如,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方家出了事之后,整个茶市一片哗然,有喜有悲,更有落井下石,如今更是看方昌儒死了多年,各自出手,瓜分了方家不少生意。王秀禾虽然精明,但一个外姓,想要彻底拿下方家,自然要先架空了方家再行主事。如此一来,外忧内患,不少散户的生意自然是顾及不到,所以才使得这些年方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不过今年,品茗大会又在楚州办了起来,看来王秀禾确实已经彻底摆平了方家的外戚宗亲,开始着手茶市上的买卖了。

陶先知说:“不知方少爷今年会否参加聿茗山上的品茗大会?”

方泽生摇了摇头,只是问:“今年除了四大家,还请了谁过来?”

陶先知说:“听说是有一位京城里的大人物过来。”

王秀禾顾不得散户,官家的买卖却紧紧攥在手里,今年更是走访了不少官吏,重金请来了一位京里来的大人物过来做评,为得就是打开京门的销路,做王氏的铺子,卖方家的茶。

夜里,陶先知邀请付景轩外出喝酒。

付二爷带着三宝一路吃吃喝喝,亥时三刻,才拎着一壶桂花陈酿,迈进书房。

方泽生难得没有睡下,正披着一件大氅,支靠在榻上跟自己下棋。

付景轩路过书案,瞧见上面一片狼藉,纸笔横飞,地上还碎了一个放置画卷的花鸟纹方瓶。这瓶子原先放在窗户旁边,好生生地也碍不着谁的闲事,如今碎在这里,必定是有人刻意砸的。

付景轩绕过破碎的瓷片,心道,怪不得人传方泽生痴傻疯癫,喜怒无常,竟是这么来的。

他提着酒壶上了木榻,盘坐在方泽生的对面,单手撑着棋桌支着下巴,摸起了一粒白子,待方泽生黑子落定,不声不响,截他了半目。

灯光昏暗,方泽生眉眼沉静,每落一子,都要思量许久。

这棋局没什么可杀,不过是看谁能抢尽先机,占住机会,若错漏一步,便要从头再来,甚至满盘皆输。

“你为何不落在这里?”付景轩两指夹着棋子,点了点棋盘上的一处空位。

方泽生没有应声,一缕长发随着歪斜的身体垂在鬓角处,许久,终要落子,却是打算避开那个位置。

付景轩挡了一下,没等他把黑子落定,便把他手里的棋子捏了过来。

他此时握有两子,一黑一白,躺在掌心分明可见。

“你等的机会来了?”

方泽生抬眼看他。

付景轩与他目光交融,似是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既然机会来了,捷径也来了,为何不走这条捷径,反而要绕出那么远?”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枚从方泽生手里拿来的黑子落在原本的位置,又将自己的那枚白子压在上面,也落在了那个位置。

方泽生并未开口,拿起一枚新的棋子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