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青经历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叶府失火,叶岚尘性命垂危,秦南归伤口恶化,在这个节骨眼上,君子游又偏偏毒发,命悬一线。
就算被奉为神医,他毕竟没有三头六臂,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分身乏术,在高压之下,他忍痛做出抉择:“放弃君子游吧。”
苏清河似乎有些耳鸣,没听清他的话,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尴尬笑问:“你说什么?”
对方一脸凝重,擦着手上的血污,咬牙避开他,绕到他身后,拿起了刀锋锐利的薄刃,双手冰凉,克制着颤抖。
“我说……我分身乏术,君子游救不活了,总还有能活下去的,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最后一个都留不下,倒不如牺牲他一个去救别人。”
说话时,姜炎青也是满头冷汗,目光游移着,不敢去直视苏清河。
“……我首先是个大夫,然后才是他的朋友,我不能为了延续他的生命,去断了别人的生路……他会理解我的……”
他喃喃念叨着,根本不是劝说苏清河,而是在安慰他自己。
后者震惊后便是咬牙切齿的恨,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人顶在了墙上,含怒质问:“放弃你的病人……这就是你的行医之道吗!”
“有舍才有得,他不会怪我的……不会的……”姜炎青扒开苏清河的手,不忍再多看君子游一眼,咬着嘴唇走到叶岚尘身边,稍微定了定神,稳住心绪后立即着手救人。
苏清河茫然站在原处,就像风雪中迷失了归途的旅人,将神智不清的君子游揽在怀里,为他擦着下巴沾染的血痕。
那人悄悄睁眼看了看他,轻声道:“他说的对,我不怪他。”
将死之人在回光返照前似乎都会有段清醒的时候,走马灯一样回忆着自己的一生,细数善恶对错是非。
君子游说:“清河,你……”
“君子游!!”
君子游想,这年头真是没个天理,说个临终遗言都有人阻挠,现在的人心真是坏了……
他心里还没骂完,那进门便喊着他名字的不速之客就冲到他身前,推开了不知所措的苏清河,一把提起他的领子,将他扯进了无人的房里,反身一脚把门也一并踹上了。
外面吵闹了一阵,却不见苏清河砸门,可见这位带来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君子游被顶在墙上,双脚都离了地,那手孔武有力,扼着他脖子的力道就想要掐死他似的,让他呼吸困难。
他虚弱地挣扎几下,对方才意识到这样对一个快死透了的病秧子的确是粗暴了些,稍稍松手,将他放了下来。
君子游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瘫坐在墙边,勉为其难地睁开一只眼,把来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仿佛受了冷似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桓三’公公,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就剩半口气了,轻点儿……”
戴着人皮面具扮作桓一的明狱怒不可遏,要不是怕一失手弄死了他,这会儿君子游已经躺了。
他掐着那人的肩膀,指尖都快陷了进去,压抑着怒意高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死都不肯低头!”
那人突然笑了,嘴角微微上扬,血流了出来,话音含糊,可每一字都能让明狱感到他的决心:“因为,很刺激……我想体验一下挑战自己的极限。”
“你就不怕玩死自己吗!!”
“我愿赌服输啊,放心,我就算输,也不会让自己太难看,我是个好面子的人……”
“你他妈……别逼我骂你。”明狱看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就来气,况且他身子抖得愈发剧烈,几乎成了抽搐,再耽搁下去,恐怕真要闹出了人命。
万不得已,他掐着他的两颚,硬是将一颗赤砂色的药丸灌进他口里,拍着他的胸口,迫他将东西吞咽了下去。
君子游被呛得直咳,血又从鼻子里流了出来,明狱撒了手,他便顺着墙壁滑了下去,倒在地上渐渐平息了颤抖,不再动弹。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明狱并不想等他恢复之后酸上几句有的没的,于是用足尖顶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眉眼低垂,神情便好似怜悯众生的慈悲神佛。
“我不该救你,哪怕眼睁睁看你去死,我也不想便宜缙王那个王八蛋。”